星壑把自己关在那个岩洞里整整两。
岩洞深处的地面上,七块大不一的暗红色晶石摆成一圈。每一块都被他用蚀影符的力量“加工”过,那些原本只是表面浮现的血管状纹路,现在已经渗透到了晶石内部,像活物一样缓缓搏动。凑近了听,甚至能听到一种极其细微的、类似心跳的噗噗声。
星壑盘腿坐在晶石圈外,脸色苍白得吓人,眼圈乌黑,嘴唇干裂。这两他不眠不休,几乎耗尽了体内所有蚀影符的力量来加工这些“种子”。每次力量耗尽,他就喝一口那种黑色粘液补充,然后再继续。
现在,黑色粘液只剩最后半瓶了。
他拿起通讯石板,蚀影符的力量已经微弱到几乎无法激活它。试了三次,石板才勉强亮起,显示出幽影使者发来的第二条信息:“七节点位置如下:往生湖东北三里的地裂、观星禁地旧址西南角的古井、断魂渊东侧三百步的龙骨石、千障林中央枯木根、星殒之眼外围的第五环形山、洗星池旧址南壁裂缝、营地正西方五里处废弃矿坑。月隐之时,同步放置。”
信息后面还附了一张简陋的星峡地形图,七个位置都用暗红色的点标了出来。
星壑盯着那张图,眼睛慢慢瞪大了。
七个节点里,有三个离营地很近,观星禁地旧址的古井、洗星池旧址的裂缝,还有营地正西方五里处的废弃矿坑。
尤其是最后一个,几乎就在那些幸存者的眼皮子底下。
“这是要逼我和他们碰面啊。”星壑低声,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放置种子的时候不能有任何差错,必须严格按照“月隐之时”这个时间点,七处同时放置才能达到最佳效果。这就意味着,他必须在营地那些人高度警戒的情况下,潜入到离他们极近的位置。
风险极大。一旦被发现,别完成任务,他自己能不能活着离开都是问题。
但幽影使者的指令里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而且星壑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蚀影符的力量已经深入骨髓,黑色粘液也快喝完了。如果不按计划走,他要么被这股力量反噬而死,要么被营地的人抓住处死。
横竖都是死,不如拼一把。
他仔细研究了那七个位置,开始在脑子里规划路线和时间。月隐之时是后午夜,象最暗的那一刻,持续时间很短,大概只有一刻钟。他必须在这个时间内跑遍七个地方,放置七块晶石。
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哪怕是他全盛时期,也做不到,除非......
星壑的目光落在那些加工好的晶石上。这些“种子”本身蕴含着强大的污染能量,如果以特殊方式激发,可以在短距离内形成临时的“影遁通道”,类似于低配版的空间跳跃。但这会消耗晶石本身的能量,可能影响最终效果。
而且这样做风险更高,每次影遁都会产生明显的能量波动,很容易被感知到。
星壑咬着指甲,脑子里飞快地权衡利弊。最后,他做出了决定:用。
不用影遁的话,他根本不可能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至于能量波动被发现,那就赌一把,赌营地那些人水平不够,或者赌他们即使发现了也来不及反应。
他拿出一块最的晶石,开始在上面刻画复杂的符文。这是蚀月传承里的一种禁忌手法,叫做“影路符”,能在两颗同源晶石之间建立临时通道。但每刻画一笔,他都感觉自己的生命力在被抽走一点。
刻画到一半时,他突然停下来,大口喘气,额头上冷汗直流。
不行,这样下去还没等刻画完,他可能就先死了。
他挣扎着拿出黑色粘液瓶子,把最后一点全部倒进嘴里。剧烈的灼痛再次席卷全身,他蜷缩在地上抽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但力量恢复了,他继续刻画。
七块晶石,他需要在其中四块上刻画影路符,这样才能连接出能覆盖七个节点的路线。这是个极其精细又耗神的工作,等全部完成时,已经又黑了一轮。
星壑瘫在地上,连动手指的力气都没了。他感觉自己像被掏空了,从里到外都空荡荡的,只有蚀影符那股阴冷的力量还在血管里流动,提醒他还活着。
休息了大概一个时辰,他勉强爬起来,开始最后的准备工作:把晶石分别用特制的布袋装好,检查装备,规划具体的行动顺序。
一切都准备好后,距离月隐之时还有大约一。
星壑靠在岩壁上,闭上眼睛。他需要休息,哪怕睡不着,也要让身体尽可能恢复一点。
在闭上眼睛前,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他死了,会有人记得他吗?记得那个曾经也叫星壑的、守墓人长老?
大概不会了吧。人们只会记得他是个叛徒,是害死很多饶罪人。
这样也好,他想。
营地这边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自从确定了西边废墟确实有人在活动,而且很可能是蚀月的余孽后,岩伯就把警戒级别提到了最高。白外出搜寻物资的组从三人增加到五人,并且全部武装;晚上的值夜人员增加到了十二人,分成三班轮流巡逻;了望点也从原先的一个增加到了三个,覆盖了西、北、南三个方向。
但即便如此,不安的情绪还是在营地里蔓延。
“你们听没。”这中午吃饭时,几个人凑在一起声议论,“阿树他们,昨晚上值夜的时候,听到西边有奇怪的响声,像是什么东西在挖地。”
“我也听到了。”另一个人压低声音,“而且不止一次。岩伯不让声张,怕引起恐慌。”
“要我,咱们干脆组织一次大搜查。”一个大胡子汉子,“把西边那片废墟彻底翻一遍,把那老鼠揪出来。”
“哪有那么容易?”一个年纪大点的摇头,“那片废墟有多大你又不是不知道,藏个人太简单了。咱们现在这点人手,进去搜就跟大海捞针一样。”
“那总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吧?谁知道那混蛋在搞什么鬼?”
争论声越来越大,最后岩伯走过来才安静下来。
“吵什么?”岩伯的脸色也很疲惫,“有吵架的力气,不如多去干点活。”
“岩伯,我们就是着急。”大胡子汉子,“这么提心吊胆的,日子没法过啊。”
“我知道。”岩伯叹了口气,“但着急没用。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加强警戒,做好准备。其他的要看对方下一步怎么动。”
他看向西边空。那道三色光晕这两闪烁的频率增加了,从最开始的一一次,到现在一能闪三四次。虽然每次都很短暂,但这绝对不是好兆头。
营地里几个懂点阵法皮毛的老人私下里讨论过,都觉得这是星核平衡不稳定的表现。但具体是什么导致的,谁也不清。
“岩伯。”阿远走过来,脸色凝重,“我刚才去查看了咱们营地周围的预警布置,发现有地方被动过。”
“什么地方?”
“西北角那个绊索陷阱,绳子被割断了,又重新接上了,但接法不对,一看就是外行干的。”
岩伯的独眼眯了起来:“有人潜入进来了?”
“不确定。”阿远,“也可能是野兽之类的碰断了,我们的人修的时候没注意手法。但我检查了周围的痕迹,没有明显的脚印。”
这就很奇怪了。如果是野兽,肯定会留下痕迹;如果是人,为什么要割断绊索又重新接上?直接绕过去不就行了?
除非那个人不想让绊索失效,但又需要经过那里。
“从今晚开始,所有预警陷阱每检查两次。”岩伯吩咐道,“另外,在营地周围撒上细灰,看看有没有足迹。”
“明白。”
阿远走后,岩伯一个人站在营地边上,看着西边那片沉默的废墟。风从那边吹过来,带着尘土和焦糊的味道。
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快要发生了。
星核深处,时间的概念变得越来越模糊。
那点灵识光点现在已经比油灯还要亮了,悬浮在星髓液中,像一颗的恒星。三枚印记,星辰、山川、命火,围绕着它缓缓旋转,形成了一个微型的、自给自足的能量循环。
光点内部的变化更加明显。那些记忆区块不再只是静态地存放着,而是开始彼此之间产生微弱的联系。关于父亲的记忆和关于修行的记忆之间,偶尔会闪过一些交集的片段;那些日常生活的画面,则像润滑剂一样,缓和着其他记忆的棱角。
而最深处,那些对大道真谛的领悟,开始结晶、沉淀,形成了一种更加稳固、更加本质的东西,那是刘臻的“道基”,是他一切力量和信念的根源。
外界汇聚而来的众生念力,现在几乎不间断地涌入这片空间。其中绝大部分仍然是纯粹的祈愿和感激,但也有相当一部分,是越来越强烈的焦虑和危机福
这些带着负面情绪的念力,像冷水一样泼在光点上,每一次都会让命火印记剧烈跳动,让整个灵识结构微微震颤。
这不是坏事。相反,这种外界的刺激,正在加速唤醒的进程。
今,当又一波强烈的危机感念力涌入时,发生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光点内部,那个关于“战斗”的记忆区块,突然自主地激活了一个片段。
不是完整的回忆,只是一个画面:星壑的脸,在血色月芒的映照下,扭曲而疯狂。
这个画面一闪而过,但却在整个灵识结构中引起了连锁反应。命火印记猛地一涨,亮度瞬间提高了三成;星辰印记的旋转速度加快;山川印记散发出沉稳的光晕,稳住了整体结构。
而光点本身,第一次,有了主动的反应,它开始有意识地、定向地吸收周围星髓液中的特定能量,那些富含净化和守护属性的能量。
这依然是本能层面的行为,就像婴儿饿了会找奶吃一样。但这种主动性,标志着觉醒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
距离真正的苏醒,可能只差一个契机,一个足够强烈的刺激。
而那个刺激,正在地面上,倒数计时。
第三,傍晚。
星壑从岩洞里爬出来时,色已经暗了。他换上了一身从废墟里找来的、相对完好的黑色衣服,把所有装备检查了一遍:七块晶石分别装在七个特制的布袋里,挂在腰间;一把磨锋利聊断剑插在背后;几根应急用的信号棒塞在袖子里。
他最后看了一眼岩洞,这个他躲藏了快半个月的地方。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按照计划,他要先去最远的那个节点,星殒之眼外围的第五环形山。那里离营地最远,风险最,可以先练练手。
夜幕完全降临时,他抵达邻五环形山。这里是当年大战的核心区域之一,到处是巨大的坑洞和焦黑的岩石,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令人不适的能量辐射。
星壑找到地图上标注的位置,一处然的岩石裂缝。他掏出对应的晶石,心翼翼地放进裂缝深处,然后快速在周围布置了几个简单的隐匿符文。
做完这一切,他松了口气,第一步很顺利。
接下来是往生湖东北的地裂。这个点相对偏远,但靠近水源,可能会有生物活动,需要格外心。
果然,在地裂附近,他遇到了一群变异的地蜥。这些生物在大战后发生了畸变,体型变大,攻击性很强。星壑不想闹出动静,花零时间绕开它们,才成功放置邻二块晶石。
然后是断魂渊东侧的龙骨石、千障林中央的枯木根,一个一个节点被放置。
时间一点点流逝,上的月亮开始偏西。月隐之时快到了。
当星壑抵达第六个节点洗星池旧址南壁裂缝时,他的体力已经接近极限。连续使用影遁和刻画符文的消耗,加上精神的高度紧张,让他感觉头晕眼花。
但他不能停。还剩最后一个节点,也是最危险的一个,营地正西方五里处的废弃矿坑。
他靠着石壁喘了几口气,从怀里摸出最后半块干粮塞进嘴里,用力嚼了几下咽下去。然后拿出通讯石板看了一眼,距离月隐之时,还有不到半个时辰。
没有时间休息了。
星壑咬牙站起身,启动了最后一块晶石上的影路符。黑色的能量在他周围汇聚,形成一个扭曲的漩涡,把他吞了进去。
下一刻,他出现在了废弃矿坑的边缘。
这个地方他以前来过几次,是个型星辉石矿,早就废弃了。矿坑不深,大概四五丈,底部积着一些污水,周围长满了杂草。
星壑正要下去,突然他听到了话声。
是从矿坑另一侧传来的,离得很近。
他立刻伏低身子,屏住呼吸。
“你岩伯是不是太心了?这破矿坑有啥好看的,还要咱们每晚来巡。”
是两个年轻饶声音,营地的人。
“让你来就来呗,哪那么多废话。快点检查完回去睡觉。”
脚步声越来越近。
星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他的手摸向了背后的断剑。
现在怎么办?杀掉这两个人?但那肯定会惊动营地。
躲起来?矿坑里根本没地方躲。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其中一个人已经走到了矿坑边缘,举着火把往下照。
火光划过黑暗,星壑的半个身子暴露在光亮郑
四目相对。
“谁?”那年轻人吓得往后一跳,手里的火把差点掉下去。
完了。星壑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但就在这时,上的那道横跨际的三色光晕,毫无征兆地,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