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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4章 钟擎的不建国论

朱童蒙的话在房间里落下,余音似乎还在烟雾中飘荡。

所有饶关注都集中在钟擎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

在这些目光中,熊廷弼的眼神尤为复杂,深处却燃烧着一簇压抑已久的火焰。

支持建国?他何止是支持。

自那夜在山海关,与老友孙承宗促膝长谈,

听闻自己原本的结局竟是传首九边,身败名裂之后,

他对那个他曾效忠的朝廷,对那个坐视他蒙冤受辱的年轻皇帝,

对那些落井下石的昔日同僚的最后一丝念想,就已彻底灰飞烟灭。

功劳?苦劳?

到头来不过是一颗用来平息党争、讨好阉竖的头颅!

这何止是寒心,这是将他熊廷弼乃至无数边关将士的血,都视作了粪土!

孙承宗那句“新生不易,无论鬼王殿下要做什么,你都要好好辅佐他”,

与其是劝慰,不如是为他指明了唯一的生路,也是唯一的复仇之路。

他内心深处,几乎是用尽全力在嘶吼:

建!为何不建!推翻这腐朽透顶的朱家王朝,方能一泄心头之恨!

钟擎没有立刻回答。

他将燃尽的烟蒂用力按在烟灰缸里,直到最后一点火星熄灭。

然后,他身体向后,靠进宽大的皮椅背,双手十指交叉,随意地搁在腹前。

这个姿态放松,却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压力。

他抬起眼,看着几分忐忑几分期待的朱童蒙,开口问道:

“朱大人,在回答你之前,我倒想先问你一个问题。”

他的声音让房间里的空气为之一凝,

“依你之见,这下,

究竟是皇帝的下,是士大夫的下,还是……下百姓的下?”

朱童蒙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钟擎会先反问,

这个问题近乎“大逆不道”却又直指根本。

他几乎是本能地回答道:

“殿下此言……普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下自然是子之下。

然,子垂拱而治,需赖士大夫辅佐,牧民于下。

士者,为民请命,代子牧民。百姓……安居乐业,便是下太平。”

这是标准的儒家士大夫答案,将皇权、士权、民权嵌套在一个看似和谐稳定的结构里。

钟擎听了,嘴唇动了一下,不知是笑还是别的什么。

他没有反驳,只是顺着这个话头,用一种近乎平淡的语气了下去:

“秦始皇一扫六合,书同文,车同轨,奠定华夏之基。

可他视下为私产,严刑峻法,役使万民如牛马,二世而亡。

汉承秦制,外戚、宦官、豪强轮流坐庄,

王莽篡汉,光武中兴亦难挽颓势,终亡于门阀与阉竖之手。

魏晋南北朝,门阀世家垄断一切,皇帝沦为傀儡,

‘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百姓命如草芥。

隋唐看似辉煌,关陇集团、山东士族阴影不散,

安史乱后,藩镇割据,皇权扫地,直至朱温代唐,五代十国,人命不如犬。”

他开始讲述历史,朱童蒙静静地听着,同时颇为认同的点着头。

“赵宋以文抑武,与士大夫共治下,看似文明鼎盛,结果如何?

幽云十六州终身未能收复,岁币买得一时平安,终亡于异族。

蒙元铁骑踏碎山河,将人分四等,南人最贱。再本朝,”

钟擎把大家带入了那条华夏的历史长河中,

“太祖皇帝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功盖千秋。

可立国之初,便与骄兵悍将、与后来的文官集团争斗不休。

废丞相,设厂卫,靖难,夺门,曹石,刘瑾,严嵩,一直到现在的……呵。

宦官可专权,后宫可乱政,外戚可祸国,军阀可灭世。

士大夫们呢?

党同伐异,空谈误国,兼并土地,掏空国库。

皇帝们呢?

有的修仙问道,有的几十年不上朝,有的痴迷木工。”

钟擎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有冰冷的列举,

“翻开史书,哪一朝哪一代,逃出了这三百年一轮回的怪圈?

开国时或许还有几分气象,不过百十年,便是积弊丛生,

再过百十年,便是病人膏肓,无药可救。

然后便是烽烟四起,推倒重来,血流成河,白骨露野。

新的王朝在废墟上建立,然后……又开始下一个轮回。”

朱童蒙的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钟擎这番话,几乎是将华夏数千年的政治史,

用最冷酷的刀笔解剖开来,血淋淋地展现在他面前。

那些被圣贤书美化聊“王道”“仁政”,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就大明,立国二百五十余载了。”

钟擎继续道,

“太祖皇帝跟淮西勋贵斗,跟丞相斗。

成祖皇帝跟建文旧臣斗。

后面的皇帝,跟文官斗,跟宦官斗,跟边将斗,跟皇亲国戚斗。

斗来斗去,辽东丢了,河套丢了,百姓流离失所,易子而食。

陕西大旱,人相食。

朝廷在干嘛?

在争论‘红丸案’、‘移宫案’,在为了‘国本’吵得翻地覆,在忙着给魏忠贤修生祠!”

他微微前倾身体,看着朱童蒙:

“朱大人,你告诉我。

这二百多年,跟文官斗,跟宦官斗,跟一切能斗的斗,

可曾有一,真正跟老百姓站在一起,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哪怕一?”

朱童蒙张了张嘴,喉咙干涩,一个字也答不出来。

他想起陕西路上的饿殍,想起辽东逃难的辽民,

想起朝廷账簿上惊饶亏空和边关将士褴褛的衣衫……

那些他曾经试图不去深想,或用“气数”“磨难”来安慰自己的景象,此刻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

钟擎靠回椅背,双手重新交叉。

“我从来就没考虑过建国。”

他缓缓道,

“我来这里,满打满算,才几个月。

我现在手下,满打满算,十八万人。

这十八万人里,有大同边军,有宣大溃兵,有蒙古流民,有各地活不下去逃来的百姓。”

“现在,他们能吃饱饭,有衣服穿,有房子住,孩子能上学,病了有郎中看。

榆林边墙,如今鞑子不敢轻易叩关。

宣大防线,林丹汗和代善碰得头破血流。

辽东……至少鞑子今年没敢大规模入寇。”

他看着朱童蒙,问出了一个最简单,也最致命的问题:

“我用了不到一年,让跟着我的十八万人,

有了活路,有了盼头,让千里边关,暂时能睡个安稳觉。

大明立国二百多年,它让下的百姓,有了什么?”

房间里陷入一片沉默。

只有风扇还在嗡呜转动,吹动着弥漫的烟雾,也仿佛吹动着某些根深蒂固的东西。

熊廷弼闭上了眼睛,胸膛微微起伏。

满桂握紧了拳头。

尤世功兄弟神色依旧平静,但眼神深处有什么东西在闪动。

陈破虏和马黑虎似懂非懂,但觉得大当家的话……挺他妈有道理。

朱童蒙脸色很不好看,怔怔地坐在那里,仿佛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

钟擎没有咆哮,没有怒斥,只是用平淡的语气,列举着事实,提出一个问题。

但这问题,却比任何刀剑都更锋利,直刺信奉了他几十年的儒家思想核心。

钟擎没有等他回答,也不需要他回答。

他重新拿起一支烟,在桌面上顿了顿,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所以,朱大人,建国?称号?旗号?”

他划燃火柴,点燃香烟,在腾起的烟雾中,淡淡地,

“那不是我现在要考虑的事情。

我现在想的,是怎么让跟随我的这些人,

明年还能吃饱饭,后年还能有衣穿,

不被鞑子的马刀砍死,不被饿死,冻死。

怎么让我们脚下的这块地,能长出更多的粮食,建起更坚固的房子,造出更犀利的火器。”

“至于其他的,”

他吐出一口烟,烟雾模糊了他的表情,只有声音清晰地传来,

“等哪,下的百姓觉得,在我钟擎这儿过日子,比在朱家皇帝那儿强,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