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中境平原泼成金红,连风都暖了几分。
北凉军的玄色旌旗在风里猎猎作响,“北凉”二字染着余晖,亮得晃眼——
有的旗角撕晾口子,是被雪国的冰棱刮的;
有的沾着褐色血渍,是燕云铁骑的痕迹,却都挺得笔直,像立在平原上的森林。
将士们举着兵器欢呼,粗嘎的嗓音混着战歌,震得脚下的草叶发颤,与风穿过甲缝的“呜呜”声缠在一起,成了北境最雄浑的乐章。
战场的狼藉还没收拾——
六国联军的断枪碎甲铺在地上,有的被夕阳镀上金边,倒像些没用的铜铁;
冻硬的血痂沾在碎石上,暗红得发沉,踩上去“咯吱”响。
宁无尘缓步走着,玄铁靴碾过一片卷边的联军衣角,铠甲上的冰碴早化了,留下的水渍混着尘土,在甲片上洇出深浅不一的印子。
他眉宇间的沉郁散得干净,只剩如平原般开阔的释然,目光越过乱葬的兵器,望向西南角——
那里是谢家旧地的方向,风里似乎还飘着三年前的烟火气。
谢归雁捧着粥时泛白的指节、燕无歇踏雪奔袭时翻飞的披风、林卫国守粮道时冻裂的嘴唇,燕翎参战之后舍生忘死地一次次冲杀,还有那些连名字都没留下的兵,倒在冰刺下时伸向前方的手……
这些画面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像被夕阳晒暖的旧纸。
他弯腰捡起半块沾血的北凉军牌,上面的“李”字被血浸得模糊,是个刚入伍的少年兵,前几日还缠着他要《破军剑诀》的图谱。
宁无尘把军牌攥在掌心,冰凉的金属贴着发烫的皮肤,心中的愧疚与执念,终于被这场胜利熨得平整——
他守住了北境,守住了像谢家、像李姓少年一样的百姓。
“元帅!”
陆云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收了弑师枪,九色灵光在枪尖渐渐敛成一点,玄铁铠甲上的血渍结了痂,蹭着草叶时簌簌往下掉。
燕无歇跟在旁边,折扇早擦去了刃身血迹,扇柄敲了敲甲胄,脸上的疲惫藏在笑容后,胡茬上还沾着北线的雪沫。
燕翎、林卫国、秦红缨陆续聚过来,甲叶碰撞声乱中有序,林卫国的手掌按在枪杆上,枪尖的金光彻底消了,只留蹭出的亮痕;
秦红缨的红衣被风吹得贴在身上,袖口的血迹冻成了硬壳,却笑得眉眼弯弯。
“元帅,六国联军全灭!”
众将齐声抱拳,声音里的沙哑掩不住振奋。
林月萱踩着碎甲走来,手里的捷报用红绳捆着,羊皮纸还带着她指尖的温度,油墨香混着战场的硝烟味。
“元帅,清点完毕——敌军被俘三万两千人,战死五万有余,逃进南疆的不足千人,都是些残兵,派斥候盯着就校”
她指尖划过捷报上的数字,顿了顿补充道:
“谢姑娘的医疗帐已收治完伤员,连秦国俘虏里的伤兵都处理了,她‘北境的地,不养恨,只养人’。”
宁无尘闻言,嘴角弯了弯。他抬手止住将士们的欢呼,掌心的军牌被攥得发暖,声音裹着灵力传遍平原,带着战场磨出的沙哑,却比任何时候都坚定:
“弟兄们!此战我们赢了——赢的不是地盘,是身后灶台上的烟火,是娃子手里的热馒头,是北境不会再被冰棱刺破的安宁!”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张染血却发亮的脸:
“北凉军的剑,是守护的剑——护着百姓不受邪祟欺,不受联军辱;也是正义的剑——谁来抢我们的土,就斩谁的头!从今日起,北境的,我们自己撑着!”
“北凉万胜!北境万胜!”
呐喊声震彻地,声波掠过平原,惊起远处的飞鸟,翅膀扫过夕阳,投下细碎的影。
宁无尘望着眼前的将士,望着飘展的旌旗,望着谢家旧地方向的霞光,突然抬手把那枚军牌插在土知—
军牌立在金红的余晖里,像个的墓碑,也像个新生的希望。
夕阳渐渐沉下去,余晖洒在每个饶脸上,映着笑容与泪水。
这场打了半月的仗,终以北凉全胜告终,新《破军剑诀》的威名会随着风传遍五湖四海,而北凉的玄色大旗,会一直立在北境的风里,像这平原上的夕阳,长久地照着安宁,照着再也不会被战火惊扰的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