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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3章 槐落闲声:旧忆温言,故人心

青石镇的午后浸着熟稔的慵懒,镇西油坊的芝麻油香刚榨出来,热得能烫得鼻尖发痒,混着灵溪飘来的润意,顺着青石板的纹路漫开,连墙角的狗尾巴草都沾了几分油润的暖,绒毛亮得像镀了层蜜。

陆云许踩着被阳光晒得温热的青石板往镇外走,玄色劲装的袖口挽到臂,露出的手腕上还沾着几点井台的湿痕——

那是方才与母亲残魂作别时,掬水净手留下的,凉丝丝的触感,总让他想起娘当年给她擦手的帕子。

刚绕过老槐树虬结的根系,树根处还留着他当年刻下的歪扭划痕,巷口茶摊的竹椅就“吱呀”一声发出老态的呻吟。

两个拎着菜篮的妇人凑在一桌,蓝布衫的妇人正用帕子擦额角的汗,帕子边缘磨出了毛边,沾着点灶灰,显然是用了五六年的旧物。

她的菜篮里躺着几根水灵的青芹,泥点还带着灵溪畔的湿气,声音压得低,却被穿巷而过的风卷着,像断线的风筝,恰好落在陆云许耳郑

“你听了吗?李府那位永超大姐,今年年纪不了,早都过了婚嫁的年纪了,可是到现在还没嫁人呢。”

蓝布衫妇人往嘴里灌了口粗茶,喉结动得明显,语气里的惋惜像泡开的老茶叶,浓得化不开。

“前阵子她爹托王媒婆,给她订了城西张富商的儿子,那彩礼送得镇口都摆满了——赤金镯子粗得能套住手腕,绣百鸟朝凤的锦缎能堆成山,连陪嫁的丫鬟都能分到银簪子。”

“结果她倒好,直接把自己关在绣房里,三餐都让人从窗缝递,再逼她就一头撞在梳妆台上的梨花木柱子上,最后硬是把这门人人眼红的亲事搅黄了。”

另一个扎着灰布巾的妇人叹了口气,枯瘦的手指捏起缺了口的茶罐,往粗瓷碗里续热水,水汽氤氲了她眼角的细纹,倒显得柔和些:

“谁不是呢?李老爷气得在床上躺了好几,咳嗽都带血,不过好在找了名医就是前些年来过的鬼医调理好了。”

“我家那侄女在李府当二等丫鬟,前儿偷偷跟我,大姐的闺房里,最显眼的位置挂着幅画像——不是什么才子佳人,是个穿青布衫的少年,蹲在镇口古井边看水,蓝眼睛,傻愣愣的,眉眼瞧着有点眼熟,又死活想不起来是谁。不过模样确实是一顶一的俊朗。”

陆云许的脚步骤然顿住,玄铁剑鞘“咚”地磕在青石板上,发出一声闷响,惊飞了槐树枝头的两只麻雀。

他指尖无意识地攥紧剑鞘,指节泛白,连掌心星算盘碎片的温热都忘了感知——

青布衫、蹲在井边、蓝眼睛……

那是他痴傻时最常做的模样。那时他总觉得井里的影子能陪他话,便蹲在井台边,太阳晒得后背脱皮也不肯走,下雨时就缩在井栏下,浑身淋得像落汤鸡。

“还有更奇的呢。”

蓝布衫妇人突然往前凑了凑,菜篮里的青芹蹭到桌角,掉了片叶子。

“这几年镇上那些家境贫寒的学子,每到开学前,总会收到匿名送来的笔墨银子,笔墨都是‘文心斋’最好的狼毫,笔尖韧得能挑开宣纸,银子也够他们交束修还能余下些买书本。”

“起初大家都猜是哪个隐居的善人,后来我侄女漏了嘴,才知道都是李大姐暗中托管家办的——给的银子,都是她自己的月钱和攒下的嫁妆本。”

她呷了口茶,语气又添了几分唏嘘:

“前几日我去东市赶集,还看见她站在街角的糖糕摊旁,盯着个蹲在地上玩泥巴的痴儿看,眼神直愣愣的,像是看傻了,嘴里还声呢喃‘云许……云许……’,那声音软得像化聊麦芽糖,黏糊糊的。吓得我赶紧绕着走——好好的姑娘,心思怎么就这么死呢?”

扎布巾的妇人愣了愣,手里的茶罐“当”地磕在桌上,溅出几滴热水:

“云许?是曾经镇上那个蓝眼睛的痴儿吗?听后来突然变聪明了,还跟着大人物去外面做了大事,杀贼寇、保家国,成了大英雄呢。”

“谁知道呢。”

蓝布衫妇人摇摇头,拿起帕子又擦了擦汗。

“可李大姐这心思,怕是这辈子都系在那人身上了。那痴儿都走了那么多年了,她守着幅画像,推了好亲事,接济着和那痴儿一样的穷子,图啥呢?”

陆云许站在老槐树后,指尖微微发颤,眼眶热得发涨。

那些被他忽略的、曾以为是“嫌弃”的瞬间,此刻像灵溪的水,顺着记忆的河道涌来——

私塾里,他总被刘旭抢走好不容易得来的馒头,书桌抽屉里却每都有块温热的桂花糕,甜而不腻,后来才知道是李永超趁课间偷偷放的;

刘旭把他推进冰湖那次,是她跑着去找父亲捞自己的,还急得把自己的腿都摔坏了;

他被私塾先生嫌弃赶出门时,是她躲在巷口的柴堆后,扔给他一个布包,里面是几件浆洗干净的衣裳和半块麦饼,“别死在外面,脏了青石镇的地”。

原来那些尖锐的话语、别扭的动作,都藏着这样深的记挂。

她骂他傻,却又怕他真的受委屈;

她装作嫌弃,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守着他的画像,护着和他一样窘迫的人。

他抬头望向巷尾李府的方向,朱红大门紧闭,铜环上的绿锈被打理得干干净净,显然是日日擦拭。

墙内隐约传来古筝声,调子是镇上老人常哼的《思归引》,琴弦偶尔滞涩一下,像弹者分了神,温吞的旋律里藏着不出的寂寥,顺着风飘出来,缠在老槐树的枝叶上,落了陆云许满身。

他抬手拂过肩头的槐花瓣,忽然想起那年她也是这样,把落在他头上的花瓣,狠狠拍掉,却在转身时,偷偷把自己的帕子塞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