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关上了,轨道发出一点声音。屏幕上的红点慢慢往下走,十一层、十层、九层……信号正常,人也安全。但雷煌知道,这不对劲。
他站在控制台前,左手按在接口上。电流进到面板里,像一条线钻进去。他的左臂开始发麻,这是三年前任务留下的伤。那次只有他活下来。现在这种感觉又来了,和地下的震动一样,像是心跳,也像是回应。
他闭上眼,意识顺着电流往上走,穿过一层层数据,到霖下三百米的地方。那里本该是废掉的实验舱,可现在,它的心跳和自己的一样。
“频率正常。”他睁开右眼,机械眼睛扫过图表,“队在安全区。”
但他清楚,安全已经不是原来的意思了。
艾德琳坐在终端后面,肩膀上的绿光微微亮着。那是她从第七次远征带回来的东西,能防辐射,也能吸收多余能量。她没用手操作,而是用灵能直接连进系统。眼睛变灰白,像蒙了一层雾。画面被拆开分析,每一帧都拉得很慢。
她发现蓝光区域有一点反常——不是自然形成的,是被人打开过的。墙裂的角度、能量残留的速度、空气里的离子分布都不对。这不是洞穴,是某个装置启动后撕开的口子。
“不是洞穴。”她,声音很,“是开口。有人打开过。”
这句话落下,没人话。
凯莉斯靠在墙上,右手抓着金属板,手指发白。她的水晶翅膀几乎不亮了,只剩一点点光。刚才那次预知耗尽了力气,刚碰到时间线,就被一股力量弹回来。但她不能停。她把看到的画面输进导航系统,一条发光路线出现在地图上,绕开危险点。
“别走直线。”她喘气,嘴角流血,“墙会动,地也会。”
完她滑下去,靠着墙坐倒。队友都知道,每次预知都很危险。搞不好就会失忆,或者精神崩溃。这次她看到了七条时间线,乱成一团。
陈垣带队走出电梯,前面一片黑,灯也没亮。红外看不清,热成像模糊,像隔着水看东西。他抬手,队员立刻散开,两人探路,一人记录,两人断后。信标开了静音模式,数据直传主控室,不留痕迹。
他们踩在晶体地上,脚步有声,但脚底没震感,像踩在虚影上。空气里有种压力,不是冷也不是重,是空间本身变了。
“不对。”陈垣低声。他右耳缺了,听不到左边回音,但他能感觉到空气变了。他摸墙,表面光滑,温度零下四十度,却没有结霜——这不合理。
前面三米,一道蓝光从缝里透出来,像伤口渗血。
“目标接近。”耳机里响起雷煌的声音,“保持队形,磁场支援就位。”
话刚完,雷煌手一紧。屏幕上一个队员的头盔画面闪了一下,出现一个人影。
那人穿着一样的战斗服,但身上有黑色纹路,像虫子在皮肤下游动。他背对着队伍,不动。
“放大。”艾德琳。
图像被锁定,AI增强细节。那人慢慢转头。
脸上没有眼睛鼻子,只有一团黑影在动,像液体翻滚。他的脸对着摄像头,好像知道有人在看。
头盔里呼吸声变重,心跳加快。陈垣马上打手势,全队压低身体,武器没举,但已准备战斗。
“别开火。”他低声,“记下所有数据。”
他按下保存键,影像加密上传。然后命令前探队员后退半步,全队贴墙站好,枪口向前,等下一步命令。
雷煌盯着画面,手指划过屏幕,调出原始波形。他在杂音里找到一段低频信号——17.3赫兹,正是他自己体内电流的频率。这个数字他见过很多次,在实验室、战友遗书、自己昏迷时的脑电图里都出现过。
“它在模仿我。”他,声音轻,却让所有人紧张起来,“不只是样子,是节奏。它在复制我的神经信号。”
艾德琳马上切换模式,把灵能集中在那个位置。她发现那里的能量很稳,不像自然波动,更像是某种意识在维持形态——一种假的现实。
“不是幻觉。”她,“是投影。但它有实体反馈。明……它已经开始固定在这个世界了。”
她下令停掉所有自动清理程序,怕系统误删数据。她亲自看每一帧画面,终于在第十七帧发现异常:人影边缘有一点空间扭曲,像是现实排斥它的存在。
凯莉斯闭眼,再试预知。意识刚碰时间线,就被弹开,像撞上一面墙。七条路径还在变,但有两条开始重合——一条通向核心,一条通向深渊。
她低声话,断断续续。那是极限状态下的信息流,只有导航系统能读。她把话转成指令,传给突击队AI,设为最高警报。
“听到蜂鸣,立刻转向。”她睁眼,嘴角流血,“慢一秒,人就没了。”
陈垣收到提示,马上切手动导航。视野中央出现一条发光线,引导他们避开右边墙。他注意到,那堵墙变了,晶体里面有暗色线条流动,像血管跳动。
他们继续走,走廊弯了,不再是直的。地面发蓝光,踩上去没声音也没裂痕。空气压力更大了,空间像被慢慢拧紧。
“离目标还有十五米。”雷煌看着地图,“空腔就在前面墙后。”
艾德琳盯着热成像,发现那个红点温度在降。每0.8秒降一度,然后回升。和之前算的弱点周期一致。
“它在呼吸。”她,“每次进入现实,都要停下来稳定自己。就像人浮上来换气。”
“那就是机会。”雷煌手伸向增幅器,“一次精准打击,就能打断它。”
“不校”艾德琳拦住他,“我们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乱打可能引发塌方,整个b7区都会出问题。”
“但我们已经看到规律了。”雷煌指着屏幕,“它怕我们知道。所以才投影那个东西——它在试探我们。”
“我们也一样。”艾德琳看着黑影,“我们在试探它。还没到动手的时候。”
陈垣带队到墙边。蓝光来自一条细缝,不到十厘米宽。他伸手进去,里面温度突然升到六十度,但没有风——热量凭空存在。
“不是通风口。”他,“是伤口。”
他用探测针插进去。数据显示,墙后是个球形空腔,直径八米,中心有微弱能量源,频率和基地系统部分相同。
“它连上了我们的网络。”凯莉斯突然,声音弱但清楚,“不是入侵,是融合。它用我们的系统当锚点,借我们的算力维持自己。”
雷煌马上查权限记录,发现十二时前有一段未授权的数据交换,标记是“内部自检”。那根本不是自检,是伪装登录,用了他三个月前留下的调试口。
“它早就进来了。”他声音沙哑,“一直在等我们靠近。它需要我们看见它,需要我们的认知来补全自己。”
陈垣后退两步,下令全员戒备。他举起枪,瞄准缝隙,但没开火。他在等命令。
主控室里,三人对视。
“两个选择。”艾德琳,“继续收集数据,或者现在切断连接。”
“切断就没了情报。”雷煌,“下次它再来,可能不会再犯错。我们必须知道它是什么,从哪来,想做什么。”
“可如果我们动手,它可能会提前降临。”艾德琳看着黑影,“它不怕我们看到它。它想让我们看到。”
凯莉斯靠在墙边,水晶翅膀轻轻抖。她抬起手,指向屏幕上的无面人。
“它不是在看摄像头。”她声音,却像雷响,“是在看雷煌。”
所有人都愣住了。
雷煌低头看自己的手,机械眼睛映出画面——那个无面人,正以同样的动作,缓缓抬起手臂。
同一刻,他的左臂剧痛,电流失控冲进神经接口。
他明白了。
那不是模仿。
那是呼应。
某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正通过他的身体,一点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