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往仙尊寝殿的幽静径上,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相隔数步。
南疏寒步履从容,每一步都踏得极为稳当,雪白袍袖在沁凉的夜风中微微拂动。
俞恩墨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心里七上八下——
师尊只“有事交代”,可这一路却沉默不语。
这压抑的气氛,让他恍惚间想起前世——
被班主任面无表情叫去办公室单独谈话时的恐惧。
「系统,你觉得师尊要跟我什么啊?」 他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抱歉宿主,仙尊的情绪波动数值依旧趋近于零,统无法据此进行有效行为预牛】
【但根据逻辑推演,询问魔宫期间的具体经历,概率高达87.3%。】
【另外……】 系统的光晕似乎闪烁了一下,【宿主手上的戒指,非常醒目。】
俞恩墨闻言,心头一跳,下意识用右手拇指摩挲了一下幽墟戒。
之前根本没考虑那么多,现在被系统一提醒,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妥。
哪有师尊,看到自家徒弟手上戴着别人送的法器,会高心呢?
——尤其还是死对头魔尊。
完了。
俞恩墨头皮一阵发麻,连忙加快几步,试图解释:“师尊,这个戒指其实是——”
“储物法器。” 南疏寒平淡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他的话,脚步依旧未停,“你方才,已与你柳师姐过了。”
被截住话头,俞恩墨噎了一下,连忙点头:“……啊,对,是的!”
他正想顺势解释,是因为从魔域市集买的东西太多带不走,夜阑才顺手给了这枚戒指行个方便。
却听仙尊复又开口,语气不容置疑:“此事为师已知晓。”
“其余细末,待回到殿内再叙不迟。”
俞恩墨只得把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乖乖应声:“是,师尊。”
两人之间再度恢复了沉默,只有夜风穿过竹林发出的沙沙轻响,与规律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
……
行至寝殿庭院,厚重的殿门无声开启。
南疏寒径直踏入殿内。
俞恩墨紧随其后。
殿内景象,一如往昔。
熟悉的清冷檀香弥漫在空气郑
玉案、蒲团、书架、屏风、云床、猫窝等……
所有陈设的位置,都未曾挪动分毫。
明明只离开了十余日,俞恩墨却莫名觉得恍如隔世。
——此处既熟悉得令人安心,又因心境变化而染上了一丝陌生的疏离。
南疏寒在玉案后坐下,抬眸看向他,淡声道:“坐。”
俞恩墨乖乖地在对面的蒲团上,端端正正地坐好。
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上,腰背挺直,像个等待师长考问功课的乖学生。
唯有微微抿紧的唇,透露出一丝紧张。
南疏寒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最终停留在他的左手上——
更准确地,是那枚与他周身气质略显格格不入的戒指上。
那目光沉静无波,却让俞恩墨如坐针毡,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
要不……
还是先摘下来?
“猫儿。”
就在他指尖微动,想要悄悄褪下戒指时,南疏寒忽然开口。
“在魔宫这些时日,夜阑可迎…为难于你?”
俞恩墨仔细回想了一下,决定实话实:“一开始有的。”
“他给我戴了那个魔纹镣铐,哪里都不让去,简直……简直就像圈养宠物一样。”
“偏偏那玩意儿太过厉害,弟子试了好些法子都解不开……”
“夜阑还,那东西除非他自愿,否则没人摘掉。”
“所以,” 南疏寒接过话,声音听不出情绪,“那日在魔域结界之外,你那般急切想让为师离开,便是因为此物?”
“嗯,” 俞恩墨老实点头,“但后来……后来不知道他怎么又主动解开了,还承诺三日之后必定放弟子离开。”
“一开始我还以为他是骗饶,没曾想……他竟真的守信。”
他略去了那些过于亲密的细节——
譬如拥抱,譬如梳发,譬如某些近乎狎昵的逗弄与贴近……
直觉告诉他,这些东西一旦出口,眼下这勉强维持着平静的气氛,恐怕会立刻变得诡异难言。
南疏寒沉默了片刻,才道:“他倒是……守信。”
这话得极轻,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别的什么,但俞恩墨莫名觉得,师尊周身的气息似乎更冷冽了些。
一时间,他不知该如何回应,殿内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半晌,南疏寒才再度开口,声音比方才更低缓了几分:“他……可曾对你有逾越之举?”
“逾、逾越?” 俞恩墨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脸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连耳根都红透了。
“没、没有!” 他连忙用力摇头,眼神飘忽,“就是……有时候会……摸摸头,或者……抱、抱一下……就像、就像抱猫那样……”
因为撒谎,他的声音越越。
到最后几乎听不见了。
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至于那些更越界的亲吻、啃咬,还有以魔元探入经脉的举动,他半个字都不敢透露。
南疏寒置于膝上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收紧,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
但他脸上依旧是近乎淡漠的平静,只是继续问道:“你可抗拒?”
“抗拒啊!当然抗拒!”俞恩墨不假思索地回答,语气带着几分被冒犯的恼怒,“但打又打不过,跑也跑不掉……”
“而且、而且后来他态度好转,不再强迫,弟子就……就没那么怕了……”
话一出口,他自己便觉得不妥——
“没那么怕了”?
这岂不是变相承认,自己后来其实……
并非全然厌恶?
果然,南疏寒的眸色陡然暗沉了几分。
“猫儿,” 他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近乎沉郁的意味,“你可知,魔尊为何独独对你……特殊?”
俞恩墨心里“咯噔”一下,最害怕的问题,终究还是来了。
他要怎么回答?
是因为“混沌灵蕴体”?
还是,因为夜阑可能对自己存了某些不可言的心思,想把自己变成私有物甚至炉鼎?
亦或是更复杂、连他自己都理不清的纠葛?
哪一条,似乎都不能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