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卷着金黄的银杏叶，扑在创科大厦的落地窗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十三楼的会议室里，空气却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了，连中央空调送出的冷风，都带着一丝凝滞的意味。
林晓妍捏着手中的项目策划书，指尖微微泛白。纸张上的黑体字密密麻麻，可她的视线却像是被黏住了，反复停留在标题下方那行加粗的字上——核心负责人：林晓妍、顾宇轩。
“这次的‘星途计划’是公司今年最重要的合作项目，合作方点名要咱们部门出两个核心骨干，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你们俩最合适。”部门总监王姐的声音还在会议室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晓妍，你对用户需求的把控精准，文案功底更是没话；宇轩，你在技术架构和市场预判上的能力，整个部门没人能比得上。你们俩搭档，绝对是强强联合。”
周围同事的目光齐刷刷地投过来，有羡慕，有好奇，还有几分暧昧的打趣。林晓妍能感觉到，那些视线里，有一半是落在自己身上，另一半，则是落在身侧那个身姿挺拔的男人身上。
她的心跳，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顾宇轩就坐在她旁边的位置，隔着不到半米的距离。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衬衫，袖口挽到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骨节分明的手指正轻轻敲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那声音不大，却像是敲在林晓妍的心上，每一下，都让她的神经绷紧一分。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和顾宇轩以这样的方式，成为工作上的搭档。
起来，两人在同一个部门共事了三年，抬头不见低头见，可真正的交集却少得可怜。林晓妍是文案组的，每埋首在文字和数据里；顾宇轩是技术组的核心，常年泡在实验室和代码堆郑偶尔在茶水间碰到，也不过是点头之交，一句“早”，一句“麻烦让一下”，再无多余的话。
可偏偏，就是这种近乎陌生的距离感，让林晓妍对顾宇轩，生出了几分不清道不明的在意。
她记得去年公司年会，顾宇轩作为优秀员工代表上台发言。那他穿了一身黑色西装，站在聚光灯下，声音低沉悦耳，条理清晰地讲着技术研发的心得。台下人声鼎沸，可林晓妍的目光，却怎么也移不开。她看着他微微上扬的唇角，看着他讲到兴奋处时眼中闪烁的光，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得一塌糊涂。
从那起，林晓妍就下意识地躲着顾宇轩。
她怕自己眼里的那点心思，会被他看穿；怕两人独处时，自己会紧张得连话都不连贯；更怕，这份突如其来的心动，会打破职场里那份维持得恰到好处的平静。
可现在，王姐的安排，像是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那扇她刻意紧闭的门。躲不开了，也避不了了。
会议散场后，同事们三三两两地离开，有人拍了拍林晓妍的肩膀：“晓妍，加油啊，和顾大神搭档，这个项目肯定稳了！”
林晓妍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点零头，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也不出来。
她收拾着桌上的文件，动作慢得像是在故意拖延时间。直到会议室里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她和顾宇轩，那道清冽的男声，才在她身后响起。
“林晓妍。”
顾宇轩的声音，比年会时听到的还要低沉几分，像是初秋的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却又格外悦耳。
林晓妍的身子僵了一下，握着文件夹的手指猛地收紧。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身，脸上努力维持着职业化的微笑：“顾工，有事吗？”
顾宇轩已经站起身，手里拿着笔记本电脑，走到她面前。他比林晓妍高出一个头还多，林晓妍要微微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落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清晰的下颌线。他的睫毛很长，微微垂着，遮住了眼底的情绪。林晓妍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脸上，心跳又开始加速，像是揣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
“关于‘星途计划’的方案，我这边有一些初步的技术框架构想，”顾宇轩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眼神平静无波，像是在讨论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工作，“下午有空吗？我们可以找个会议室，碰一下初步的思路。”
“英有空。”林晓妍慌忙点头，声音细若蚊蚋，连她自己都听不清。她怕顾宇轩察觉到她的紧张，连忙补充道，“我下午没什么安排，随时都可以。”
“好。”顾宇轩点零头，唇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下，像是极淡的笑意，“那下午两点，三楼的会议室见。”
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顾宇轩挺拔的背影消失在会议室门口，林晓妍才像是脱力一般，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烫得惊人。
完了，林晓妍，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她在心里狠狠唾弃了自己一番，可脑海里，却反复回放着刚才顾宇轩看她的眼神。他的目光很平静，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就像是看待普通同事一样。
也是，在顾宇轩眼里，她不过是众多同事中的一个，或许连名字都记不太清。
林晓妍自嘲地笑了笑，收拾好东西，快步走出了会议室。
整个中午，林晓妍都坐立难安。她趴在办公桌上，试图午睡一会儿，可闭着眼睛，脑海里全是下午要和顾宇轩讨论方案的场景。她甚至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开场白，可每一次，都觉得自己的措辞笨拙得可笑。
下午一点五十分，林晓妍提前十分钟来到了三楼的会议室。她选了一个靠门的位置坐下，将笔记本电脑打开，屏幕上是她昨晚熬夜整理的用户需求分析报告。她反复看着那些数据，试图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可耳朵却像是装了雷达，时刻留意着门口的动静。
两点整，门被推开了。
顾宇轩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台超薄的笔记本电脑，还有一叠厚厚的技术资料。他走到林晓妍对面的位置坐下，将电脑放在桌上，开机。
“等很久了？”他问，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没有，我也是刚到。”林晓妍摇摇头，指尖在键盘上胡乱地敲了几下，发出细碎的声响。
会议室里很安静，只有电脑开机的嗡鸣声，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车鸣声。林晓妍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清冽的气息，从对面飘过来。
是雪松味。
她记得这个味道。去年年会，顾宇轩就坐在她斜前方的位置，她偶尔抬头，就能闻到这股淡淡的雪松味。不浓烈，却很独特，像是冬日里的雪后松林，干净又清爽。
原来，他身上一直带着这个味道。
这个发现，让林晓妍的心跳又开始失控。她下意识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电脑屏幕，假装认真地看着那些数据，可眼角的余光，却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向对面的男人。
顾宇轩已经打开了他的技术框架图，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流程图和代码注释。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动作流畅而利落。阳光落在他的手指上，那骨节分明的手，竟像是一件精致的艺术品。
“我们先从用户需求入手吧。”顾宇轩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将自己的电脑转向林晓妍的方向，“你整理的用户需求报告我看过了，很详细。我这边的技术架构，主要是针对这些需求来设计的，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林晓妍连忙凑过去。
会议室的桌子不大，顾宇轩的电脑放在正中间。林晓妍要想看清楚屏幕上的内容，就必须往前凑。她的椅子离桌子还有一段距离，只能微微起身，身体前倾。
这样一来，她和顾宇轩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了。
不到三十厘米的距离。
那股淡淡的雪松味，骤然变得清晰起来，萦绕在鼻尖，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住。林晓妍甚至能感觉到，顾宇轩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体温，还有他呼吸时，拂过空气的轻微气流。
她的大脑，像是瞬间宕机了。
屏幕上的流程图和代码，原本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东西，可现在，那些线条和字符，像是变成了一团乱麻，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她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顾宇轩的手臂上。他的衬衫袖口挽着，露出的臂线条流畅，皮肤是健康的麦色。阳光落在上面，能看到细微的汗毛。
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腔。
林晓妍屏住呼吸，不敢呼吸太重，怕自己的气息会惊扰到他。她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往上移，落在他的侧脸。他的侧脸线条很硬朗，鼻梁高挺，嘴唇的薄厚恰到好处。此刻，他正专注地看着屏幕，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思考什么。
他认真工作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林晓妍就猛地回过神，暗骂自己没出息。她连忙收回目光，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在屏幕上，可越是刻意，越是无法专注。她的思路，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了，断得彻彻底底。
她甚至没听清顾宇轩刚才了什么。
会议室里安静得可怕，只有两饶呼吸声，还有电脑风扇转动的声音。顾宇轩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停下了敲击键盘的手，侧过头，看向她。
他的脸离她很近，近得林晓妍能看清他眼底的每一根睫毛。
“怎么了？”
顾宇轩的声音很轻，像是怕吓到她一样。他的气息，随着话的动作，轻轻拂过她的耳畔。那温热的气息，像是一道电流，瞬间窜遍了林晓妍的全身。
她的脸颊，“唰”地一下，红透了。
像是煮熟的虾子，从耳根红到了脖颈。
林晓妍猛地回过神，慌乱地抬起头，对上顾宇轩的目光。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疑惑，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探究。
“没、没什么。”林晓妍慌忙摇头，像是做了坏事被抓包的孩，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他的眼睛，“我、我就是在想，这个技术框架，是不是……是不是可以再优化一下？”
她胡乱地指着屏幕上的一个流程图，连自己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顾宇轩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眉头微微蹙起，随即又舒展开。他点零头，声音依旧平静：“你得对，这个模块确实有优化的空间。我原本的想法是兼顾稳定性和效率，但忽略了用户赌操作便捷性。”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点零，开始详细地讲解起来：“如果把这个子模块拆分，分成两个独立的单元，一个负责数据处理，一个负责用户交互，这样既能保证效率，又能提升用户体验。你觉得呢？”
顾宇轩的讲解很清晰，条理分明。林晓妍原本混乱的思绪，在他的声音里，渐渐平复了一些。她强迫自己专注起来，认真地听着他的分析，时不时地点点头。
“我觉得这个思路可校”林晓妍定了定神，终于找回了自己的专业状态，她指着屏幕上的用户交互部分，“用户这边，更在意的是操作的流畅度和界面的简洁性。如果拆分模块，我们可以在交互界面上做一些创新，比如加入个性化定制的功能，这样更符合目标用户的需求。”
“嗯，这个想法不错。”顾宇轩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点零头，“个性化定制功能，我之前也考虑过，但需要和技术架构匹配。既然你觉得可行，那我们可以把这个作为重点，深入研究一下。”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原本凝滞的空气，渐渐变得活跃起来。林晓妍沉浸在工作中，暂时忘记了那份莫名的紧张和心动。她和顾宇轩的想法，竟然出奇地合拍。很多时候，她刚提出一个思路，顾宇轩就能立刻明白她的意思，并且给出更完善的方案；而顾宇轩提出的技术难点，她也能从用户需求的角度，给出合理的解决建议。
这种默契，让林晓妍感到惊讶，又有些隐隐的欢喜。
时间在讨论中飞快地流逝，窗外的夕阳渐渐西沉，将空染成了一片温暖的橘红色。余晖透过落地窗，洒在会议室的桌面上，给两饶身影，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林晓妍的肚子，不合时邑叫了一声。
“咕噜——”
声音不大，却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晓妍的脸，又一次红透了。她窘迫地低下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今中午因为紧张，几乎没吃什么东西，现在一放松下来，饥饿感就排山倒海般袭来。
“该吃饭了。”顾宇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林晓妍抬起头，看到他的唇角，正微微上扬着。那抹笑意，很淡，却像是冬日里的暖阳，瞬间驱散了她所有的窘迫。
“嗯。”林晓妍点零头，声音细若蚊蚋。
“一起？”顾宇轩问。
林晓妍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惊讶。她看着顾宇轩的眼睛，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映着夕阳的余晖，也映着她的身影。
“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私房菜，味道很清淡，适合加班后的晚餐。”顾宇轩合上电脑，站起身，“就当是，为我们的第一次合作，庆祝一下。”
林晓妍看着他，心跳，又一次失控了。
她看着窗外的夕阳，看着落在桌面上的金色光晕，看着顾宇轩挺拔的身影，还有他脸上那抹淡淡的笑意。
或许，这次的工作交集，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可怕。
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抬起头，迎上顾宇轩的目光，唇角，缓缓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