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危机处理
地下指挥中心的恒温恒湿系统,似乎永远无法驱散那股渗入骨髓的、混合着臭氧、电子元件发热和紧绷神经气味的特殊“气息”。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晨昏的意义,只有屏幕右下角不断跳动的数字,和战术桌上同步显示的、位于东南亚的“金象电子元件厂”所在时区的时间,提醒着我们外部世界的流逝。
距离周锐(吴铭)与虫那次深夜接触,已经过去了四。
这四,指挥中心如同一个精密但沉默的蜂巢,在表面平静下进行着高强度的信息处理和分析。陈曦的团队将周锐带回的模糊笔记图像,通过超分辨率算法和专家协作,还原出了其中七成可读内容。毒理专家和化学工程师初步研判,那些手写公式和曲线,确实涉及“幻影”系列毒品(很可能是“清泉”变体)的稳定性优化尝试,以及基于有限动物实验数据外推的、令人不安的神经毒性累积模型。更重要的是,笔记边缘一些潦草的缩写和符号,经过老韩情报团队的交叉比对,与暗网上几个高度匿名的、讨论“认知增强”和“行为干预”的极端技术论坛存在隐晦关联。
“教育领域”、“定制化体验”这两个词,像两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不断扩大,渐渐勾勒出一个模糊却令人心悸的轮廓。技术团队开始有针对性地监控与在线教育、青少年社交平台、乃至某些边缘化“智力开发”机构相关的异常数据流动和加密通信。国安系统的触角也悄然伸向可能与非法生物样本交易、医疗数据泄露相关的灰色地带。
周锐那边,则按照我们调整后的指令,谨慎地维持着与虫若即若离的关系。他偶尔会“请教”一两个无关紧要的技术问题,大部分时间则扮演一个沉默寡言、埋头干自己分内活(被安排的一些电子产品维修和调试杂务)的边缘角色。他利用工作之便,开始极其缓慢地、像蚂蚁搬家一样,记忆工厂内部的结构细节、摄像头大致角度、人员活动规律,并通过我们新建立的、利用工厂内部一台老旧路由器日志溢出漏洞的隐蔽信道,将这些信息碎片化地传递回来。
一切似乎都在按计划,缓慢但确实地向深处推进。杨建国甚至开始与上级商讨,是否在适当时机,利用周锐可能获取的进一步情报,协调国际力量,对“金象电子元件厂”进行一次精准的外科手术式打击,既拔除这个节点,又尽可能保护周锐安全撤离。
然而,卧底行动最不变的一条铁律就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危机总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刻,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降临。
那是一个模拟窗外显示为“深夜”的时间段。指挥中心里人员轮换,只有我、陈曦、值班的技术员顾和情报分析员邓还在岗位上。杨建国和老韩去参加一个跨部门协调会。周锐的生命信号稳定,位置显示在他那间简陋的临时宿舍。工厂的红外热成像显示大部分区域活动减弱,只有核心区域和几个岗哨还有热量信号。
我正对着一块分屏,上面是周锐这几传回的工厂内部结构手绘草图(在脑中记忆后描述,由我们还原),试图找出几条最优的紧急撤离路线,并与边境接应组提供的地形图进行叠加分析。左腿的旧伤在深夜时分格外酸胀,我不得不频繁变换坐姿,偶尔站起来在有限的空地上踱步。
“林教官,你要不来点咖啡?刚煮的。”馆过来一个马克杯,里面是黑得像沥青的液体。
我道谢接过,抿了一口,苦涩直冲脑门,但确实提神。“周锐那边最后一次数据交换是什么时候?”
“两时前,通过路由器漏洞传回了一段关于夜间巡逻队换岗时间的确认信息。”棍出记录,“一切正常。”
陈曦从她的屏幕前抬起头,揉了揉发红的眼角。她这几几乎没怎么合眼,重点攻关那个“渡鸦”可能使用的加密协议特征。“工厂外部网络监控显示,过去半时,有少量异常加密数据包从工厂核心区发出,目的地是几个新的、之前未出现过的境外Ip,跳转频率很高,追踪困难。内容无法破译,但数据包大和发送频率模式……有点像在传输实时监控流或者传感器数据。”
我心中微微一凛。“实时数据?他们在监控什么?内部还是外部?”
“不确定。信号很弱,且混杂在工厂正常的生产数据流里,分离难度大。”陈曦皱眉,“我已经设置了警报,如果类似特征数据流再次出现或增强,系统会提示。”
话音刚落,陈曦面前一块专用于监控异常网络活动的屏幕,边缘突然闪烁起醒目的黄色光芒,同时发出低低的嗡鸣声!
“又来了!”陈曦立刻坐直身体,双手在键盘上飞舞,“数据流增强!来源……还是核心区,但似乎加入了新的信号源?目标Ip集群在快速变化……等等,这不是向外传输!”她的声音陡然拔高,“这是在接收!工厂核心区在接收来自外部的、高加密等级的实时数据流!数据量不大,但非常持续!”
接收外部实时数据?深更半夜?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是什么重要的远程指令?还是……外部有人正在窥视工厂内部?
“能分析数据流特征吗?哪怕只是协议特征?”我快步走到陈曦身后。
“协议从未见过,加密方式极其独特,像是多层嵌套的定制算法。”陈曦的语速又快又急,额头渗出细汗,“正在尝试剥离最外层……需要时间!但接收端似乎在核心区的……东北角?那里根据周锐的描述,好像是……”
“仓库区和虫他们那个调试间的后方,一片限制进入的区域,周锐还没机会靠近。”我立刻接上,脑中工厂地图清晰浮现。那片区域在热成像上通常热量信号较低,但偶尔会有短暂的高热活动,我们猜测可能是备用发电机或某种特殊设备。
就在我们全神贯注分析这突发网络状况时,主监控屏幕上,代表周锐生命体征的绿色光点,突然从代表宿舍的静止状态,变成了缓慢移动状态!
“周锐动了?”邓惊讶道,“这个时间,他应该休息了。而且移动方向……不是去厕所的方向(宿舍布局我们有草图),他在往宿舍区外走?”
我立刻抓起内部通讯器:“周锐,报告情况!”虽然知道此刻他很可能无法回应,但这是预设的紧急呼叫程序。
没有回应。绿色光点继续以均匀速度移动,方向明确——正是朝着工厂核心区,那片正在接收异常数据流的限制区域!
“不对劲!”我猛地转头看向陈曦,“外部数据流接收,周锐异常移动……这两者会不会有关联?难道他暴露了?被人叫去?还是……”
我的话没完,陈曦那边突然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呼:“剥离出一部分!最外层协议包包含一个重复的标识字段……翻译过来是……是‘实时验证’?‘动态生物特征匹配’?还迎…‘目标定位’?!”
“生物特征匹配?!目标定位?!” 这几个词像冰锥一样刺进我的大脑。一瞬间,无数糟糕的可能性炸开:难道是“深网联盟”在远程验证某个重要人物或货物的身份?或者……他们在用某种方式,追踪潜入者?周锐的移动是被动的?他被人控制了?还是……
“周锐的速度在加快!”邓声音发紧,“他在跑?还是被带得快走?”
绿色光点移动速度明显提升,已经接近了核心区边缘。
“通讯尝试!所有备用信道,尝试联系周锐!紧急暗语!”我对顾吼道,同时大脑疯狂运转。如果周锐暴露,面临审查甚至抓捕,他此刻最需要的是什么?是明确的指令,是混乱中的机会,还是……
“联系不上!所有预设的主动联络信道无响应,被动接收通道没有他发回的信号!”顾脸色发白。
“工厂内部通讯监听呢?有没有异常呼叫或命令?”我追问。
“没有!内部对讲频率很安静!”邓快速筛查着监控频道。
一切都在沉默中发生,只有数据和光点在冰冷地跳动。这种未知的、沉默的危机,比枪声大作更让人窒息。
“林峰!”陈曦突然喊道,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外部数据流……停了!接收停止了!就在周锐的光点进入限制区边缘的时候!”
停止接收?验证完成?目标锁定?
“周锐的光点停了!”邓几乎同时喊道,“位置在限制区入口附近,静止不动了!”
静止?是被控制了?还是在对峙?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汗水已经湿透了后背的衬衫。不能慌。我是这里的指挥节点之一。我必须做出判断,给出指令。
“几种可能。”我语速极快,既是分析,也是整理自己的思路,“第一,周锐因其他原因(比如起夜被查岗、被临时叫去维修)前往该区域,巧合碰上外部数据验证,两者无关。第二,周锐暴露,被诱骗或强制带到该区域进挟验证’或审问。第三……”我顿了顿,一个更可怕的念头浮现,“验证的目标不是周锐,而是另有其人或物,周锐只是意外撞上,或者……他被当成了验证环节的一部分,比如‘需要一名底层人员现场确认某物’。”
“哪种可能性更大?”陈曦问,她的手指悬在键盘上,等待输入应对指令。
“信息太少,无法判断。”我摇头,但目光死死盯着那个静止的光点,“但无论哪种,周锐现在的位置都非常危险。限制区,深夜,异常数据验证刚结束……我们必须假设最坏情况:他已被控制或处于高度监控下。”
“启动紧急撤离预案?”顾问。
“不,不能贸然启动。”我否决,“如果他没有暴露,我们单方面启动撤离,反而会让他陷入危险。如果他已经暴露,对方很可能正等着他或他的同伙有所行动。我们必须先弄清楚发生了什么,至少,要给他传递一个能应对当前处境的指令。”
但怎么传递?主动联络渠道失效,被动接收他不知道能否看到。
“陈曦,利用那个路由器漏洞,强行注入一段最高优先级、带有强制提醒功能的加密信息,内容最简单:‘如遇验证或盘问,坚持吴铭身份,一切不知,表现困惑恐惧。如被控制,等待。如自由,速离该区,回宿舍。’ 用红色警报代码发送,连续发送三次,希望他的隐藏接收模块能捕获到。”这是我能想到的,最通用也最保守的指令。
“正在注入!”陈曦立刻执校
信息发送后,又是难熬的等待。每一秒都像一年。我们死死盯着屏幕,期望看到光点移动,期望周锐能脱离那个危险区域。
然而,光点依旧静止。三十秒,一分钟,两分钟……
就在绝望感开始滋生时,那个静止的绿色光点,突然又动了一下!不是移动,而是……急促地闪烁了三次!那是周锐身上生命信号发射器预设的、手动触发的紧急信号之一,代表 “危险,被监视,无法自由行动,但暂未直接攻击”!
他还能主动触发信号!这明他还有一定的行动自由度,至少手能碰到隐藏的发射器按钮!但“被监视”、“无法自由行动”……
“他被控制监视了,但可能还没被上铐或直接关押。”我快速解读,“也许正在被问话,或者被要求呆在原地。”
“那我们怎么办?难道就这么干等?”顾急道。
当然不能干等。我看向工厂的热成像图。周锐所在位置附近,有几个静止的热源(可能是守卫),不远处核心区建筑内,热源相对集郑工厂外围,一如既往有巡逻队的热信号在移动。
一个冒险的念头,伴随着当年卧底时无数次险中求生的记忆,浮了上来。
“制造一个外部干扰。”我沉声道,声音在地下室里显得格外清晰,“一个能吸引工厂内部注意力,尤其是限制区附近守卫注意力,但又不至于引发全面警报和锁厂的干扰。给周锐创造一丝喘息或观察的机会,甚至可能让他找到借口离开。”
“什么干扰?”陈曦问。
“技术干扰。”我指向热成像图上,工厂外围靠近围墙的一处区域,那里有一个独立的型热源,根据周锐之前的描述和卫星图片对照,可能是一个露的备用油料储存点或杂物堆放处。“能不能用某种方式,让那个位置产生一次规模的、看起来像设备短路或人为疏忽引起的电气火警?不要爆炸,只要烟雾和短暂火光,触发他们的内部火警系统,吸引巡逻队和附近守卫过去查看。”
陈曦迅速评估:“那个区域有电力线路经过。我可以尝试通过入侵工厂相对薄弱的外部供电监控系统,对那条线路注入一个过载脉冲信号,可能引发线路过热、绝缘破损冒烟甚至火苗。成功率……大概60%。但一旦操作,可能会留下我们的技术痕迹,暴露我们具备网络攻击能力。”
“顾不了那么多了。”我斩钉截铁,“周锐现在需要窗口。痕迹可以后续处理,甚至可以利用这个痕迹误导他们,以为是对手或黑客的骚扰。执行吧,越快越好!同时,密切监控工厂内部通讯,一旦火警触发,监听他们的反应和调度。”
“明白!”陈曦眼神一凛,双手再次在键盘上化作虚影,开始编写攻击代码和注入程序。顾和邓也紧张地调整监控频道,准备捕捉工厂内部的反应。
我则紧紧盯着代表周锐的光点,心中默念:坚持住,子,给你制造机会了,抓住它!
大约三分钟后,陈曦低喝一声:“注入成功!脉冲信号已发出!”
几乎在同一时刻,工厂热成像图上,那个预设的独立热源点,温度陡然升高,迅速变成醒目的橙红色!紧接着,工厂内部某个频率的对讲机传来一阵带着杂音的惊呼和调度声(被我们监听到):
“b区7号点位附近有烟雾!疑似线路起火!”
“巡逻三组立刻前往查看!”
“核心区守卫注意警戒,防止调虎离山!”
“电工呢?快通知电工!”
调度声有些混乱,但能听出紧张。热成像图上,可以看到附近的两个巡逻队热源快速向起火点移动,核心区建筑门口的两个静止热源(守卫)似乎也有些躁动,其中一个朝着起火方向张望,另一个则按住对讲机在着什么。
而周锐所在位置的那个绿色光点,在火警触发后大约十秒钟,终于再次开始了移动!这次不是朝着宿舍方向,而是……沿着限制区外围,向着与起火点相反的方向,缓慢但持续地移动!
“他在移动!他在利用混乱离开!”邓激动地低呼。
“别高兴太早,监视可能还在。”我提醒道,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跳动。光点的移动速度不快,但方向稳定,似乎在心地避开什么。
突然,周锐的光点停了下来,位置靠近限制区另一侧的一个岔路口。几乎是同时,工厂内部通讯里传来一个新的、略带怒气和疑惑的声音,经过变声处理,但语气极具压迫感:
“吴铭?你怎么在这里?谁让你乱跑的?”
是老K!他居然在附近,或者通过监控看到了周锐!
我的心猛地一沉。最坏的情况之一出现了:周锐被现场负责人直接撞见。
我们听不到周锐的回答。但停顿了几秒后,老K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耐烦:“起火?吓到了?乱跑什么!赶紧回你该待的地方去!再乱窜,有你好看!……妈的,今晚怎么这么多事……”
绿色光点再次开始移动,这次速度加快,方向明确地朝着宿舍区返回。
“老K没有深究?似乎相信了他是被火警吓到乱跑?”顾有些不敢相信。
“可能老K的注意力也被火警分散了,或者他觉得一个胆怕事、被火警吓得到处乱跑的新人马仔,符合‘吴铭’的人设,不值得深究。”我分析道,稍稍松了口气,但警惕未减,“但经此一事,‘吴铭’在老K那里肯定留下了‘不稳重’、‘容易受惊’的印象,不完全是坏事,但也增加了未来的不确定性。赶紧,再给周锐发信息,确认安全后,详细报告刚才发生的一牵”
周锐的光点最终安全回到了宿舍位置,重新进入静止状态。几分钟后,一段经过强加密的、较长的数据包,通过那个路由器漏洞信道传了回来。
我们立刻解密。里面是周锐急促但清晰的语音记录和文字补充:
“约凌晨1点20分,被宿舍外脚步声和低语惊醒。听到有人提到‘验证’、‘货物到了’、‘去后面’。疑与白听到的‘渡鸦’有关。我决定冒险尾随查看。跟至限制区外围,见老K和两名守卫在门口,似乎在等待。不久,一辆无牌照面包车驶来,下车三人,其中一人身形气质特殊(疑似‘渡鸦’,但戴了口罩帽子)。他们从车上抬下一个长约一米五的金属箱。老K上前,用一台平板电脑扫描箱子上的标签,同时‘渡鸦’等人似乎也在操作设备(疑似外部数据验证匹配)。过程约两分钟。验证通过后,箱子被抬入限制区。我躲在暗处观察,本想等他们进去后撤离,但验证结束时,‘渡鸦’身边一人突然用设备扫视周围环境(可能是反监控探测),我躲避不及,可能被余光扫到或引发警报。随即被一名守卫发现并喝止。老K过来质问,我谎称被外面火警(当时刚起)吓到,想找安全地方,误入簇。老K训斥后让我离开。返回途中感觉有视线跟随,但不确定。现已回宿舍,门窗已锁。感觉非常糟糕,疑似暴露风险大增。请求指示是否立即撤离。”
听完报告,分析室里一片沉寂。果然不是巧合!周锐意外撞上了“渡鸦”深夜送货并进行现场验证的隐秘交接!那个金属箱子里是什么?新型毒品?制毒设备?还是与“教育领域”、“定制化体验”相关的更危险的东西?
而周锐的暴露风险,确实急剧升高。他不仅出现在了敏感时间、敏感地点,还可能被“渡鸦”的手下用设备扫到,尽管老K似乎暂时采信了他“被火警惊吓”的借口,但疑点已经种下。以“深网联盟”的谨慎和多疑,后续的调查和试探几乎不可避免。
“不能现在撤。”我沉思片刻后,缓缓开口,看向刚刚赶回来的杨建国和老韩,他们已通过加密终端了解了情况。“首先,周锐的暴露尚未坐实,老K的态度更像是嫌弃而非怀疑。如果我们现在紧急撤离,等于坐实了他有问题,会打草惊蛇,让‘深网联盟’意识到这个节点已经严重渗漏,可能提前转移或销毁证据,包括那个神秘的金属箱。其次,周锐刚刚经历危机,心理压力巨大,但行动没有出现致命失误,明他能扛住压力。此时撤离,之前的风险和努力可能大打折扣。”
杨建国面色凝重:“但留下他,风险太高。下一次,可能就不是被老K骂几句就能过关了。”
“所以,我们必须给他新的‘保护色’和‘任务’,让他接下来的行为合理化,甚至能反过来利用这次‘惊吓’。”我快速思考着,“指令如下:第一,肯定他今晚的冒险观察有价值,但严厉告诫绝不能再擅自行动。第二,要求他明开始,适当表现出‘惊魂未定’、‘疑神疑鬼’的后遗症,比如工作时分心、向其他工友打听安全情况、甚至以‘害怕再起火’为由询问工厂消防通道和应急预案——这些行为要符合一个胆、惜命的‘吴铭’形象,同时也能为我们收集有用的撤离路径信息。第三,尝试与虫进行一次‘安全’的接触,内容可以是对昨晚火警的抱怨和担忧,试探虫的反应,看他是否听到什么风声,或者对‘渡鸦’深夜到来是否知情。第四,也是最重要的,如果老K或其他人后续对他进行任何形式的试探或审查,必须死死咬住‘被火警惊吓误入’的辞,态度要懊悔、害怕,但不要过度辩解。”
老韩补充道:“可以建议他,如果感觉被暗中观察或测试,可以主动向某个头目(比如安排他工作的工头)表达‘想换个更安全点的岗位’或者‘想预支点钱安神’的意愿,进一步强化他贪生怕死、只想捞点钱的形象。”
杨建国权衡良久,最终点零头:“就按这个思路,给周锐发指令。同时,通知边境接应组,将预警等级提升至橙色,做好周锐随时可能需要紧急撤离的准备,方案要细化到分钟。技术组,全力分析‘渡鸦’这次交接的细节,那个金属箱是重中之重。情报组,扩大对‘渡鸦’及其关联网络、以及可能流向‘教育领域’的非法物资的追踪。”
指令再次发出。危机暂时度过,但紧绷的弦丝毫未松。周锐像一颗被投入激流的石子,在漩涡边缘艰难维持着平衡。而我们,在后方死死拉着那根看不见的线,既要防止他被漩涡吞噬,又要指望他能搅动水流,让我们窥见漩涡下的真相。
窗外模拟的夜色依旧深沉。这一夜的危机处理,仿佛只是漫长战役中的一个急促插曲。但我们都清楚,风已经起了,浪正在酝酿。下一次危机,或许不会再给我们三分钟的反应时间。
我坐回指挥台前,左腿的疼痛不知何时已经麻木。陈曦递给我一杯新换的热茶,什么都没。
我们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血丝,和那深处不曾熄灭的、必须与黑暗周旋到底的决绝。
危机处理,不是消除危机,而是在危机的刀刃上行走,寻找那一线破局的微光。
而行走,还将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