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一狗,吃饱喝足。
“家去?”张保康看琢云扎个马步,蹲身捏住狗的黑嘴巴。
燕屹弯腰揪住狗后脖颈,把狗拎起来,放到琢云怀里:“不去,去铺子里。”
狗用一个眼睛瞪着琢云,“呜呜”叫两声,没敢往外蹦。
书田伸个懒腰:“我也去,找铺子麻烦的那几个——”
话未完,阁子门砰一声打开,四人一狗,齐齐看向门口。
门口常景仲方头大耳,两手叉腰,越发显得身材魁梧,气势汹汹,迈过门槛,走到桌边。
两手把桌上碗碟一推,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啪”地拍在桌上。
桌上碗、碟、盆、盏齐齐一震,叮咣乱响。
阁子外凑过来看热闹的人顿时把脖子一缩。
书田向他行礼,伸脖子看向纸张,张嘴就道:“常尚书,这鸡太潦草了,绝不是我们铺子里出去的货。”
张保康试图捂嘴,一边伸手一边伸头,看完后把手放下,觉得“潦草”二字算是抬举。
画上一只鸡,顶立地,昂首阔步,头上立着几根稀疏毛发,挺着一个大肚子,两个翅膀好似两扇门,可能是鸡,也可能不是鸡,当即尴尬一笑:“常尚书哪里来的墨宝?”
常景仲拖出椅子坐下,冷笑道:“燕统领,你画的什么?”
琢云没看:“燕子。”
书田话接的特别快:“我们二姐不大爱念书——”
琢云放下狗:“我画的。”
书田满脸惊骇之余,嘴里来了个大转弯:“但是画画特别有赋,看这鸡、燕子,狂野、潇洒。”
常景仲无法承受他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恭维,手一挥:“滚!”
书田看向琢云,见琢云摆手,忙拉着张保康走了出去,回身关门。
燕屹走到桌边,把墨宝折起来,塞进袖子里,笑道:“文武双全。”
常景仲上下打量燕屹:“内狱把你脑子打坏了。”
他让这三个子缠的险些忘记正事,看向琢云:“燕统领,你在破坏我们的关系。”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关系,你站在我的位置上,也会这么做。”
她话很快,这句话在她腹中凝结了很久,只等他来兴师问罪。
这话似曾相识。
常景仲垂眼思索。
上一次在酒楼和琢云会面,他就是这么回答她的质问。
她睚眦必报,当时没有发作,过后就进宫,神不知鬼不觉地威胁皇后。
他不理亏,她自然也不理亏。
他压下怒火。
她很危险,她会一报还一报。
她对朝政非常敏锐。
她任人唯亲,所以她身边的人都值得信赖。
她明白队伍里宁愿用忠诚的蠢货,也不能用聪明的陌生人——聪明人随时可能从她手中窃取权力,取而代之。
同时她并不和这些人有过于亲密的接触,哪怕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她也不会有有笑,和手下增进感情——他们在忠诚之余,还要保持敬畏,确信她可以随时更换成员,他们想要不被替换,只能更加忠诚。
他需要这样一个聪明的盟友,不能让一次怒火,毁掉他们的交易。
“内藏库、左藏库都有了钱,我向陛下提议,明年春举行讲武礼,钦监择日后,敕令便会下达。”
“有比试?”
“有,禁军、厢军、严禁司,你这一千人,最好能表现出色,也许会有意外收获。”
“好。”
她完就走,燕屹跟在她身后出去,两人下楼后,常景仲越想越气,站起来一把将桌子掀翻,又踹翻炭盆,七窍生烟地打开门,沉着一张脸回家。
家里人见他神色不善,不约而同地开溜,常青躲在屋子里和厮玩关扑,也不敢去触霉头。
奈何他不出去,他爹能进来,门刚打开,就有两粒骰子滚到常景仲脚下。
常景仲捡起骰子,借机把儿子揍的鼻青脸肿。
翌日,燕屹带丹琥、芦渡进营房训练,与其他快行一样跳坡注壕、射箭、习武,琢云在营房走一遭后,打马到码头,赁一辆太平车,买一车炮仗,送回燕家。
燕府园子里顿时雀喧鸠聚,人仰马翻,燕夫人不堪其扰,带一车礼品,前往探望燕澄薇。
酉时,燕屹带着两个筋疲力尽的孩回来,他刚爬过墙,就见一群孩非常快乐,抓着长香放炮仗,并且很有分寸,一旦点着,撒腿就跑,炸完之后,又一窝蜂回来,换人放炮。
其中一个嗓门最大,大喊“大哥哥来了”。
他一喊,孩子们便开始铺盖地地喊“哥哥”,桨叔叔”。
燕屹在一片乌烟瘴气中做出一副凶像,让孩们立即滚回家去。
的做鸟兽散,大的冲着他做鬼脸,大嗓门那个把屁股一撅,自己在屁股上拍了几巴掌,拍的“啪啪”作响:“来呀!”
燕屹抬脚就踹,大嗓门孩跑的飞快,不见了踪影。
他先回二堂,把自己洗刷干净,换上宽松的道袍,散开头发,站在案前,看琢云画的那张画燕子。
燕不像燕,鸡不成鸡。
“鬼”没有机会握笔,倘若有,她一定会画的很好。
他铺开纸,用干墨皴擦,晕染出大块坚硬岩石,犹如巨峰,气势滂沱,再以清淡墨色,画出两只燕子,立在石上,振翅欲起。
他的笔触变得刚劲有力。
放下笔,他束起头发,从穿堂去东园,见燕夫人在屋中话,便不进去,和回来吃东西的灰猫相对而视。
灰猫惧怕炮仗,有家不能回,气的耷拉着脸,耳朵向后平贴到脑袋上,微微抖动。
燕夫饶声音铿锵有力:“澄薇陛下想借演武,有意调换兵将。”
“知道了。”
“去我屋里吃晚饭,展老太太送了几尾鲜鱼。”
“可以。”
燕夫人出来,见燕屹蹲在石基下看猫,客气道:“屹哥儿也来。”
燕屹点头,进屋到桌边,坐到琢云对面,琢云在看报,他伸头一看,报上密密麻麻全是字,字里面挤出来“太子”两个字,再细看,太子淫乱。
再看,这回看到“永嘉郡王”四个字,永嘉郡王有谋害储君之嫌。
又常尚书与燕统领不和,在酒楼大打出手。
乱七八糟。
琢云放下手中报:“去吃饭。”
她打量燕屹:“明年春比武,你要赢。”
燕屹起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