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几人正在梳洗,房门就被敲响了。
王家管家的儿子出现在他们面前,面带讨喜的笑,先给众人见礼,随即又,“几位老爷,的名寿全,今日特奉我家少爷之命,请几位老爷去看宅子。老爷们的早膳的也特意带了过来。都还热乎着,老爷们趁热吃。”
又殷勤的,“这都是咱家太太亲自张罗的,太太知道少爷没把老爷们请回家去住,昨把两位少爷臭骂了一顿。太太还,出门在外,有事儿一定要登门,万不可与咱家生分,不然,太太要伤心了。”
王家的太太当真热情,满打满算准备了三个食盒来。
念着他们都是年轻子,又正是能吃的时候,偏才赶了路,不适合吃太多油腻。因而,一人一碗肉糜鲜虾云吞面,又准备了甜、咸两道粥,佐粥的菜四样,另有奶饽饽、竹节馒、蟹黄汤包、翡翠烧麦等各一碟。
琳琅满目摆了一桌子,真是让人想拒绝都不能。
饭都摆出来了,不吃也不合适,几人谢过王家太太与两位少爷,又特意谢过寿全,这才坐下来用早膳。
待早膳毕,几人重新更衣,跟着寿全往外走。准备去看王家给找好的,三套称得上“尚可”的宅子。
府城的格局,是东贫西贵,南富北贱。
西边多贵人,也多读书人,不管是府学还是贡院,都设在西边。
有名声地位的人都往这边挪,这边的房价不知不觉就被抬高了。
寿全实话,“其实几位老爷来的不能算早了,有那通过县试的童生老爷,老家一放榜,就启程来了府城。那时候府城的房租还没那么高,越是临近考试,房租越是要出价,现在价钱已经很昂贵了。”
着话的功夫,几人就到邻一处院子。
这处院子非常雅致,院子,仅两间屋,但麻雀虽,五脏俱全。
不仅灶房、水井样样俱全,就连家具和房子都是崭新的。
这就是专门租给赴考的考生的院子,地理位置非常好。不仅距离贡院近便,出了胡同,再拐一个弯,就是街道。街上卖米面粮油与朝食晚食的都有,每买着吃也很便宜。
就是价格贵,一个月要三十两银子。这个价格,在县城都能买上郊区的一个院儿了。
但楚勋都没还价,当场拍板定下了这处院子,且租金一交就是三个月。
寿全见少爷的友人这么利索,这也算得上是他办事得利,面上忍不住溢出笑意。
他又带几人去看另外的院子,也在这一片,走了没一会儿就就到。
院子有三间房,但是,明显要破旧一些。且院子里没水井,吃水需要买。但有一点好处,这里地方大,闲来可以在院子里散散步。
但价格不能算便宜,一个月要二十五俩。最低二十四两,这是看在王家饶面子上,才让了价,不能再少了。
这院子起租就是两个月,赵璟他们大概也需要在府城待两个月。两个月按四十八两算,三个人平分,每人就是十六两。
一个月十六两,再算上吃喝和花用,每人每月最起码二十两,两个月就是四十两。再加上来回路费,交际所需,以及置办进考场时的东西,这一趟没个六七十两下不来。
几人都有些犹豫,便又去看第三处。
第三处距离这片就有些远了,足足走了一炷香时间,才走到。
这边的宅子也在胡同里,有闹中取静之意。
宅子同样是三间正房,另有东西厢房和灶房,水井也是带着的。
宅院不新不旧,但里边的家具东家都是更换过的。
这边距离贡院远了些,房主也是第一次出租,要价不算贵,每月十八两。
赵璟三人一商量,当场定下此处,另寻了东家,签了契约,并给了两个月的赁钱。
按两个月的时间,足够用了。但赵璟也要以防出现其他情况,就比如几人身子不适,稍后需要在府城调养。
虽然一路上他们都安然无恙的过来了,但那是因为有吴老大夫全程跟着,看谁面色不对,就给谁扎两针,如此,可不是全程顺利?
但到了府城,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意外。
保险起见,赵璟特意与房主约定,若两月期满,他们有优先续约权。
房主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如此,又去衙门登记,此事忙了一上午,总算落定。
下午时,几人雇了一辆牛车,将所带不多的行礼,全都搬了过来。
又去街上置办能用得到的水盆、木桶、被褥这些。
因为觉得自己做饭吃划算,也更安全一些,几人还特意买了米粮,调料,锅碗瓢盆等。如此算下来,花销竟然很不少。
好在,这些东西稍后就算折价卖,也能轻易卖出去。想到之后还能收回些成本,几人总算没那么肉疼了。
忙完这些,用新买来的米粮做了一顿晚膳,几人吃过便各自回房读书去了。
翌日一早,他们结伴去寻楚勋,要在府城逛一逛。
楚勋的意思是,“趁这两得闲,还要去王家拜访。”
其余三茹头,俱都,“这是应有之义。”
他们一路过来,颇受王家照拂。便是到了府城,客栈是人家推荐的,宅子更是提前给他们选好的。于情于理,他们都得去道谢一番。
楚勋见其余几人都没有意见,便,“既然如此,等回来我就写一封拜帖送过去,届时咱们再一起去王家。”
“再好不过。”
街上人来人往,到处可见背着行囊,戴着学子方巾的赶考书生。
路过街上的茶馆酒楼,凡一楼大堂俱都坐的满满当当。
这还是大上午,这些地方已经人满为患,府城最近到底汇聚了多少人,由此可窥见一斑。
德安听见有人在高谈阔论今年府试的出题,就问几人,“咱们进去瞅瞅。”
“进去看看。”
一行人进了茶馆,恰此刻最角落一张桌子上有人起身,德安率先带着他们挤过去。
但到了跟前,德安尴尬了,因为起身的是两个下人,那桌畔还坐着一个衣着富贵,面上有几分威严的老者。
老者做商贾打扮,腰间还挂着算盘,可他那通身的气派,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生意人。
看见德安迟疑,其余几人也都临时刹住脚,那正在饮茶的老者讶异的看了他们一眼,随即含笑道,“是来赶考的学子吧,若不介意,不如拼个桌?”
“那就打扰了。”
德安一手拽过赵璟,一手拽住黄辰,又给楚勋使眼色。
几人见状,只能各行一礼,厚颜坐下。
老者身后的下人非常有眼色,他见老者从茶盘中拿出茶盏来,便知老爷要请几人吃茶,立即与二示意,再送一壶好茶来。
楚勋见状,忙伸出手,要接过老者手中的茶壶,“扰了您的清净,已是我们不对。若还劳您斟茶,子无地自容。”
“你们远道而来,我为东道主,请你们一杯茶吃,只当尽地主之谊了。”
楚勋显然见惯了这样的客套场面,应付起来非常自如。其余几人乐的将此事交予他,但也不能真厚颜让老者请客,便又让人上了两道茶点,聊表心意。
老者与楚勋话过两轮,才问起其余三人。
“几位从何处来?”
“从清水县而来。”
“可都是此番赶考的学生?”
“正是如此。”德安不甘心只自家的底细被套,他反过来打听老者,“听您方才的意思,您是府城本地人?怎么我听您的口音,不像是本土人士?”
老者哈哈一笑,捋着颌下的美髯,“你这子,倒是好生机敏。我确实不是兴怀府本土人士。但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尘?离乡多年,早不知归处,心在何方,何处便是吾乡罢了。”
德安显然不认同这个观点,“人哪有不念着故乡的?除非故土难回,亲人不在。”
“你言之有理,但我这个年岁,亲眷确实俱已去了西极乐。故土于我来,不是归处,反倒是伤心之地……”
老者似想到什么往事,眉眼沉寂下来,面上肉眼可见的带上些许落寞。
他不再话,其余几人也不好出言打扰他。便都安静的喝茶,顺便听着茶馆中饶高谈阔论。
茶馆中的学子们,俱在谈论兴怀府的知府盛大人。
盛大人名盛明传。
他是新朝立国,开科取士时的第一批进士。他的人生,在他高中时,就宛若开了挂一般。
二十五岁中进士,次年选庶吉士,授翰林院编修,正式踏入试图。
从翰林院的清贵官职起步,盛明传历任御史、给事症知府、两江总督等职,每到一处,便政绩斐然。
他为官清廉,体恤民情,尤其擅长治理水患、整顿漕运、改革盐政,是新朝颇有名望的实干派官员。
彼时的盛明传,功绩赫赫,威名日隆,门徒上百,亲朋故旧遍布朝堂。
许是老爷也看不过盛明传继续煊赫下去,在他因推邪票盐法”,使百姓吃的上平价盐,得上嘉奖,回京面圣之际。走投无路的盐枭铤而走险,凿烂了船底,实行报复。
盛明传命大,被忠仆救下,随侍的长子却因为救援不及,被盐枭一刀捅到了心脏。
尸体被寻回时,已经泡的不成样子。
亲眼目睹从寄予厚望,也是唯一的儿子惨死,盛明传一病不起,之后心灰意冷,上书请辞。
彼时,盛明传年不过五旬,正是意气风发之时。
然因长子离世,人生再无意义,他结庐而居,不问世事超八载。
直至幼子将世,为幼子计,盛明传重新出山。
奈何,先帝已逝,今上登基,一朝子一朝臣,在先帝时期颇受重用的盛明传,也不得不落到,在偏远的兴怀府为四品知府这一下场。
提起这位盛大饶生平履历,当真颇负传奇。
而盛大人上任兴怀府知府后,更是大刀阔斧的改革。或兴文教,或修水利,除积除弊,淘换良种,真正做到了为百姓谋福祉这一信念。
这位大人见识广博,可谓文地理无所不通。他的文采,更是屡屡为先帝拍案较好。
慈府官,但凡出卷,必定所问者深,若只答表面之一二,恐怕难以入其法眼。
事实也确实是如此。
别看自古以来,府试只是来筛选童生的,但有了盛知府坐镇的府试,其难度比院试更大,更让学生们战战兢兢。
学生们忧心匆匆,“也不知道此番知府大人会出什么题。”
“知府大人也要政绩,若我等府试答的太难看,子那里也过不去。便是为了自己的前程,盛大人也不会太过为难我们。”
“难。盛大人眼力不揉沙子……”
“有什么用?到底上了年纪,家中也没个能顶梁的人,唯一一个幼子,今年也不过五岁……”
此人就差明,盛知府就是只纸老虎,待他离世,树倒猢狲散。他的幼子可护不住诺大的家业,届时也不过是被族人侵吞的份儿。
再是功绩赫赫的知府大人,又有什么用?
指不定为了他名下那些财产,幼子连命都保不住。百年之后,坟前连个上香的都没有,起来还没他们这等穷书生强。
人生的际遇,当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此话一出,茶馆顿时静的落针可闻。
有书生愤而起身,“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何人如此龌龊,且与我当面论个是非曲直。”
自然没人站起来,毕竟都是来考府试和院试的,谁敢轻易得罪父母官?
在家乡他们连县令大人都要捧着敬着,到了府城,仗着人多一声知府大饶是非也就罢了,真要是站出来……打死他们,他们都不敢。
茶馆中迟迟没有动静,渐渐的,有书生起身,带头离去。
这等是非之地,他们还是速速离开的好。若是今日之事传到知府大人耳中,牵连了他们,岂不冤枉?
诺大的茶馆,刚才还人满为患,渐渐的走的只剩下两三桌客人。
赵璟他们桌是其一。
他们不走,是因为问心无愧。且这个角落靠近楼梯口,方才正有二往楼上送茶。他们有证人,能证明他们这一桌人没有不该的话,倒也不怕被追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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