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面容清秀,眉宇间隐有几分尚未被岁月磨平的英气。
像极了侠客传闻中,那些初出茅庐便锋芒毕露的英才俊杰。
只是此刻,那张本该明朗的脸上却笼着一层寒霜,双眸如浸过冷泉的刀锋,不带半分温度地凝视着眼前二人。
“你......”
炎熔从腰侧抽出一柄便于近身作战的制式短刃,没有贸然上前,而是不动声色地向身侧的克洛丝瞥去一眼——
那是她们在无数次任务中养成的默契,只需一个眼神,便能交换战术意图。
然而,克洛丝却似乎对同伴的目光毫无察觉。
她依旧紧盯着面前那位少年,瞳孔深处倒映着对方的身影。
似在记忆中搜寻着什么。
屋檐上的风忽然大了一些,吹得三人衣袂猎猎作响。
片刻后,克洛丝稍松了些扣紧弩机的力度,有些怔怔地出言询问道: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未曾。”
左乐回答得干脆利落,一边警惕着随时可能会出手的炎熔,一边快速用余光扫过四周地形——
前方是连绵的瓦顶,后方是高墙深巷,左侧街道宽阔,但人群熙攘。
他在瞬息之间,权衡着每一种脱身路线的利弊。
随后,左乐稍作停顿,目光在克洛丝与炎熔之间来回扫过。
语调沉稳得不似他这个年纪应有的模样:
“二位,请容我提醒一句——”
“此事牵连颇深,罗德岛又是局外看客。”
“奉劝诸位,既然并非棋手,那么还是远离牌桌较好。”
他话时,右手始终按在腰间刀柄之上,做出一种蓄势待发的姿态。
“何况——”
左乐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克洛丝脸上,言语中饱含的警告意味,骤然加重:
“二位与那对姐妹,牵连似乎有些过深了。”
“呵。”
闻言,克洛丝却是轻笑出声。
随即,她重新抬起胳膊,将弓弩稳稳对准了左乐的胸口。
动作没有半分犹豫。
“年是我的朋友兼同事,于情于理,都无故谈及‘牵连’二字。”
弩箭的箭镞,在日光下泛起冷硬光泽。
“至于罗德岛在此事中的位置——”
克洛丝话音未落,炎熔便已然读懂了同伴眼底那抹骤然凝实的寒芒。
当即便不再犹豫,身形如离弦之箭般俯冲而出,短刃在空气中划出一道轨迹!
“不劳宫廷的‘大人物’费心了!”
左乐眼神一凛,几乎在炎熔动身的同一瞬间便做出了反应。
“铛——!”
金属碰撞的脆响在屋檐上炸开,惊起了不远处歇在檐角的一群灰羽雀。
鸟儿扑棱着翅膀四散飞逃,几片羽毛在空中缓缓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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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无益,两方交战一触即发。
虽炎熔并不擅长近身搏杀,更习惯在安全距离外施展源石技艺——
但好在有克洛丝从侧翼提供辅助,因此她倒也不必思考过多,仅需做好护卫工作,将左乐牢牢钉在原地即可。
“啧——! !”
左乐提刀横挡,边打边退。
他的刀法稳健扎实,每一招都留有三分余力,显然是受过正统的武艺训练。
但屋檐上的地形于他不利——
瓦片湿滑,落脚之处狭窄,稍有不慎便会失足跌落。
更何况,克洛丝的数次出手都凌厉有加!
每当左乐试图以巧劲拨开炎熔的攻势、转而抢占上风时,总会有一支弩箭破空而来。
那些箭矢,并非瞄准要害,而是精准地封锁他可能移动的方位。
或是打断他即将成型的反击。
年纪轻轻、却身经百战;精准,而不失果决。
左乐咬紧牙关,额角渗出一层细汗。
他飞快地扫视过周遭环境,似在瞬息之间权衡着什么——
继续缠斗下去,待罗德岛其他援手赶到,或是监察司被惊动前来,局势只会对他越发不利。
眼见又是一道箭矢袭来,左乐再也顾不得多想,把心一横,做出决定——
“喀!”
在二人错愕的注视下,他竟脚踩屋檐边缘,整个身体凌空翻出!
那动作极为冒险,全凭一股巧劲在空中借力旋身,险之又险地避过那支几乎擦着他衣角飞过的冷箭。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向下方人群密集的街道俯冲而去!
从三丈高的屋檐跃下,即便对于习武之人也绝非易事。
但左乐显然早有计算,下落过程中他调整身形,双足率先触碰到靠墙堆放的木箱粮袋。
“哗啦——哐当! !”
堆积如山的杂物瞬间被砸得四处散落,麻袋破裂,谷粒如金色瀑布般倾泻而出,木箱碎片在空中飞溅。
烟尘腾起,将那一片区域笼罩在灰蒙蒙的雾霭之郑
过路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纷纷驻足,随即爆发出混杂着震惊与好奇的哗然。
“哎呀!这是怎么了?!”
“有人从屋顶掉下来了?!”
“不像掉下来的——你看他落地那架势,分明是故意跳的!”
而左乐也借助这些杂物的缓冲,虽显狼狈——但终究成功翻身落到霖上。
他单膝跪地,一手撑住地面,急促地喘息了几声。
“咳、咳咳——”
就在他稍作喘息时,克洛丝与炎熔也终于从愕然中回过神来。
二人仅对视一眼,当即便不再迟疑。
克洛丝收起弩机,炎熔则将短刃反握,几乎同时从那处屋檐纵身跃下——
她们的动作比左乐更为轻盈熟练,显然早已习惯这种高度落差。
脚尖在堆放杂物的边缘轻轻一点,借力卸去大部分冲势,随后稳稳落地。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激起半分多余的尘埃。
显然,她们不打算留给对方混入人群、模糊视线的机会。
“你那儿都别想去!”
炎熔率先站稳身形,一个箭步便封住了左乐可能逃往巷的路线。
而克洛丝则默契地移向另一侧,两人一左一右,再次形成了夹击之势。
由于三人追逐的动静过大,此时此刻,这条街道上已然汇聚了大量闻声赶来的闲散看客。
人群从街巷各处涌出,如潮水般围拢过来,却又心有灵犀般,在离三人交战处三丈开外便止步不前。
“哎哎,街头斗殴哎,真是难得!”
挎着菜篮的大婶踮着脚张望,语气里满是兴奋。
“看这三位各个身手不凡,想来定是那江湖上的习武之人,这会儿可能因为争抢什么武林绝学打起来了。”
旁边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摇头晃脑地分析道,手中还捏着半块没吃完的烧饼。
“咱们老百姓的想这些干嘛,打起来好啊,飞檐走壁的多精彩!”
“现在凑合着看吧,待会监察司带人过来了,咱们可又得散咯。”
老者站在内圈,捋着胡须叹道,语气里透着几分惋惜。
一生爱凑热闹的炎国人......
人群外围,一处不太引人注目的拐角处,此刻正有一人好奇地向内张望。
“哎呦?”
此人身着一袭青白长袍,料子是上好的云锦,但不知是出于何故考虑,竟将大半面容隐去,整个人便只露出一双眼睛。
而那双眼,竟是青粉相织的异色瞳孔。
此刻,这双眸子正饶有兴趣地穿透层层叠叠的人群,精准地落在街道中央的三人身上。
“光化日下,在尚蜀城街道上比拼武艺,这阵仗,倒还真是罕见。”
长袍男子笑吟吟地收回目光,转身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把圆凳,坦然坐下。
“......动静太大,想必府中很快便有人前来收拾摊子了。”
“只是效率问题罢。”
在其身旁,一道似人非人、又像是某种工程造物的身影,待男子坐下后,才似有些无奈地开口补充道。
此物同样身着长袍,且为了掩人耳目,索性将首部也裹得严严实实。
布条缠了一圈又一圈,只在眼睛处留了两个孔。
看起来甚至有些滑稽。
“能看一会是一会嘛。”
长袍男子依然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样,似乎对一切都了无所谓。
他甚至还从袖中摸出了一包瓜子,慢条斯理地嗑了起来。
完,便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人群中央,更多的,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左乐。
“那少年身上的衣服......”男子眯起眼睛,异色瞳中闪过一丝思索。
“有些眼熟。”
“莫非是‘六部’的同事?”造物显然怔了一瞬,随口道。
话时,布条包裹的脑袋微微转向男子,那模样颇为古怪。
“多半是,可这也太招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