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院子里,看见奶奶郑美娇正在井边打水,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调。妈妈曹浮光在灶间忙碌,锅碗瓢盆叮当作响。最奇怪的是爷爷林敬波,他穿着一身崭新的藏青褂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对着水缸照影子。
“依公,您这是……”林凛话还没问完,就见爷爷“嗖”地转过身,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依凛啊...今是个大日子。”爷爷深吸一口气,“你太祖爷爷要给你做‘开蒙考核’。”
“开、开蒙考核?”林凛舌头打结,“昨不是才学了一吗?”
“一怎么了?”奶奶拎着水桶走过来,“咱们林家的规矩,学一,考一,这疆学考相长’。你太爷爷当年就是这么过来的。”
林凛欲哭无泪。她上辈子高考都没这么紧张,这才学了一,就要考试了?
还没等她哀嚎出声,祠堂那边又传来一阵锣鼓声。紧接着,就听见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喊:“林家第四十六代孙林凛,速来祠堂接受考核——”
是太祖爷爷林崇山的声音。
林凛腿一软,差点坐地上。爷爷眼疾手快扶住她,语重心长道:“依凛,别怕。你太祖爷爷虽然严厉,但最是公正。只要你认真学了,一定能过。”
“可、可我昨学的那些……”林凛急得快哭了,“医书只背邻一章,算盘只会打简单的,裁衣只会量尺寸,绣花才绣了半朵牡丹……”
“够了够了,”奶奶笑眯眯地拍拍她的肩,“你太祖爷爷心里有数。去吧...别让他等急了。”
林凛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往祠堂走。她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默背医书,手指还下意识地做着打算盘的动作,整个人紧张得同手同脚。
到了祠堂门口,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里头的情景让她倒抽一口凉气——
只见祠堂里摆了三张桌子。第一张桌子上放着文房四宝和一堆药材;第二张桌子上放着算盘、账册和布料;第三张桌子上放着绣绷、针线和那艘木船模型。而三张桌子后头,各坐着一个人——
太祖爷爷林崇山坐在第一张桌子后,手里拿着本《林家秘录》,正低头翻看。
太祖奶奶郑明兰坐在第二张桌子后,手里拿着把剪刀,正慢条斯理地修剪布边。
太叔公林景澜坐在第三张桌子后,手里拿着个罗盘,正眯眼打量着木船模型。
而七个祖宗——林婉娘、宋代奶奶、明代姑奶奶、清代祖宗她们——则飘在半空,一字排开,个个神情严肃,像是在参加什么重大仪式。
“来了?”林崇山头也不抬,“先考医术。过来。”
林凛战战兢兢走过去。林崇山这才抬头,指着桌上那堆药材:“把这些药材分门别类,出名字、性味、归经、功效。限时一炷香。”
林凛看着那堆少也有五六十种的药材,眼前一黑。但她不敢耽搁,赶紧动手。当归、黄芪、甘草……她一边分一边,越越快,越越顺。那些上几辈子烂熟于胸的知识,此刻像泉水一样涌出来。
等她分完最后一味药,香炉里的香才烧了半截。
“嗯,”林崇山点点头,不置可否,又拿起一根银针,“来,给我扎‘合谷穴’。”
林凛接过针,手却有点抖。合谷穴在虎口,是常用穴位,但给活魂扎针——尤其还是给太祖爷爷扎针——她还是第一次。
“抖什么?”林崇山板起脸,“针要稳,心要定。来,扎!”
林凛一咬牙,找准穴位,轻轻刺入。银针入肉三分,不深不浅,正好。
“行针。”林崇山又道。
林凛捻动针尾,用的是最基础的“提插补泻”手法。她手法虽然生疏,但步骤一丝不苟。
“可以了,”林崇山拔下针,看着针孔处微微渗出的血珠,点点头,“这关过了。下一关,家事。”
林凛转到第二张桌子前。郑明兰放下剪刀,拿起算盘:“来,把这本账册的出入项算清楚。”
林凛翻开账册,里头密密麻麻记着这个月的开销:米三斗、面五升、油两斤、盐一斤……她拨动算盘珠子,嘴里念念有词:“一上一,二上二,三下五去二……”
她算得认真,没注意郑明兰一直在观察她。等算完最后一笔账,她抬头,就见太祖奶奶眼里有赞许的神色。
“账算得不错,”郑明兰道,“不过管家不光要会算账,还得会持家。来,把这块布裁成一件四岁女童的衣裳。”
她递过来一块蓝底白花的棉布。林凛接过布,用布尺量了量自己的尺寸,然后拿起粉饼在布上画线。她画得很仔细,前襟、后片、袖子……每一处都留了缝份。
画好线,她拿起剪刀。剪刀很沉,她的手很,但她握得很稳。沿着粉线,她“咔嚓咔嚓”剪下去,动作不快,但每一剪都很精准。
等她剪完最后一片,郑明兰拿起那些裁片看了看,点点头:“剪工不错,针脚也匀。不过……”她拿起一片前襟,“这里,领口开得大了些,容易灌风。咱们林家的衣裳,讲究的是妥帖、暖和、耐穿。记住了?”
“记住了。”林凛用力点头。
“好,这关也过了。”郑明兰笑了,“去吧,最后一关。”
林凛走到第三张桌子前。林景澜放下罗盘,指着桌上的绣绷:“来,把这朵牡丹绣完。”
绣绷上正是昨那朵绣了一半的牡丹。林凛坐下来,穿针引线。她的针脚比昨稳多了,花瓣的过渡也自然了些。等绣完最后一针,那朵牡丹在晨光中栩栩如生。
“嗯,”林景澜看了看,“绣工有进步。不过……”他拿起旁边的木船模型,“这个,你会拼吗?”
林凛接过模型。这是一艘中式帆船的模型,做工极其精巧,有船舱、桅杆、船帆,甚至还有可以活动的船舵。但问题是——它是散的,一堆零件堆在桌上,少也有三四十个。
“我、我试试……”林凛硬着头皮开始拼。她先找出龙骨,然后是船舷,接着是甲板……她拼得很慢,但每一步都很稳。等拼到桅杆时,她遇到了难题——那桅杆怎么都立不稳。
“用这个。”林景澜递过来一罐胶水。
林凛这才想起,这是模型,可以用胶水粘。她脸一红,赶紧接过胶水。等最后一片船帆粘好,一艘完整的帆船出现在桌上。
“不错,”林景澜点点头,“手巧,心细,就是缺零经验。以后多拼几次就好了。”
他话音刚落,祠堂里突然响起一阵掌声。七个祖宗在半空中拍手,虽然她们的手是半透明的,但掌声却格外响亮。
“好!好!”林婉娘笑道,“三关全过,是个可造之材!”
“不过……”宋代奶奶话锋一转,“这才只是个开始。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是啊!”明代姑奶奶接话,“医术要精进,家事要熟练,女红要出众……一样都不能落下。”
林凛听得头皮发麻,但还是用力点头:“我会努力的。”
“行了行了,”林崇山摆摆手,“别吓着孩子。凛凛啊...你今表现不错,太祖爷爷送你件礼物。”
着,他从袖中掏出个的木匣。林凛接过,打开一看,里头是几根长短不一的银针,针尾还刻着细密的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