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不像道紫气那般高渺在上,统御周星辰、四季轮转、万物生灭,冰冷而绝对。
也不像地道玄黄那般厚重在下,承载山川大地、轮回秩序、生死轮转,沉默而包容。
它充满了“人”的烟火气——进取、团结、创造,也充斥着内斗、贪婪、迷茫。它奔流不息,充满变数,仿佛永远在寻找、在突破、在定义自身!
此刻,这条金色长河横亘穹,其源头仿佛连接着火云洞,其支流蔓延向九州大地每一个有人族生息之处。
它与高悬九的紫气、沉浮大地的玄黄,形成了清晰无比、三足鼎立、各自流转截然不同道韵的奇景!
紫气高渺,统御周。
玄黄厚重,承载轮回。
金河奔涌,薪火相传。
洪荒地规则,自盘古开辟地以来,第一次,被彻底改写!从道独尊(地道崛起),变为地人三道并立制衡的全新格局!
万灵失声,举世震撼!
昆仑山,玉虚宫。
“道纲常!尊卑有序!此乃铁律!岂容僭越——!!!”
元始尊的怒吼如同万古寒冰炸裂,瞬间冲散漫庆云,震得玉虚宫梁柱嗡嗡作响,金灯熄灭大半!
他再也无法端坐,霍然起身,道袍无风狂舞,周身散发出足以冻彻神魂的恐怖寒意与怒意!
他仰头死死盯着穹上与紫气并列的金色长河,脸色从震惊化为铁青,最终凝固成一片近乎狰狞的冰冷怒焰!
“人族!后族群!受道恩泽方得存续,倚圣人庇护方成主角!安敢如此?!安敢自立为‘道’,与平齐?!荒谬绝伦!悖逆至极!”
他清晰感知到,在金色长河显化的瞬间,那高悬的道紫气传来一丝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滞涩与波动!
虽然道伟力浩瀚,瞬间平复,但那种被“并帘、被“分润”、权柄被触及的感觉,如同最锋利的针,狠狠刺入他那颗视道规则与尊卑秩序为无上圭臬的道心!
这不仅仅是力量的并列,更是对他所维护的“命”“根脚”“秩序”整个价值体系的颠覆性挑战!
“师尊息怒!”
广成子、赤精子、太乙真热十二金仙吓得魂飞魄散,慌忙伏地叩首,浑身颤抖。
他们从未见过师尊如此失态,如此震怒!
那冰冷圣威压得他们真灵欲裂,同时也让他们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地规则,真的变了!
“息怒?!”
元始尊怒极反笑,笑声冰冷刺骨,眼中寒光如同实质利剑,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弟子们:
“此例一开,洪荒将成何等模样?!是否日后阿猫阿狗,聚拢些乌合之众,窃取些气运,便可妄自称‘道’,与并驾?巫族搅乱地道在前,如今人族竟效仿于后!好!好得很!这洪荒,还有何规矩可言!还有何纲常可守!”
他胸膛起伏,脑中念头飞转,瞬间推演出无数可能:
壤独立会分走多少道气运与权柄?对与人族关联最深的几位圣人会产生何种影响?对他阐教“顺应命、尊卑有序”的教义根基会造成何等冲击?长此以往,洪荒岂不是要礼崩乐坏,弱肉强食,再无秩序?
他冰冷目光扫过跪伏弟子,厉声道:
“尔等听令!自即日起,紧闭山门,精修玉清仙法,体悟道至理!未得吾令,不得擅入人族地域,不得与壤气运过多牵扯!”
“谨遵师命!”
众弟子慌忙应下,心中却各有所思——壤初立,气运勃发,分明蕴含大机缘,师尊却严令不得沾染……这其中的对立与紧张,让他们感到阵阵寒意。
元始尊不再多言,身影一闪,已从玉虚宫中消失,直接前往紫霄宫方向。
他必须知道,道祖鸿钧对此究竟是何态度!
首阳山,八景宫。
八卦炉中永恒平稳的紫色炉火,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不自然的摇曳。火光映照在老子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明暗不定。
他缓缓睁开双眼。
那双仿佛蕴藏无尽玄奥、看透万物本源的眸子,此刻清晰地映照出穹上那三道并立的奇异景象。紫气、玄黄、金河,三种色彩,三种道韵,在他眼底缓缓流转、碰撞、交融。
他沉默地看了很久。
久到炉中九转金丹似乎都因火候微妙变化而发出不安轻鸣。
终于,他搭在膝盖上的左手食指抬起,极其轻微却又带着某种独特韵律地,在膝盖上敲击了七下。
笃,笃,笃,笃,笃,笃,笃。
七声之后,老子再次闭上双眼。
八卦炉中紫火重新恢复平稳,只是那炼丹节奏、火候深浅,似乎发生了一些唯有老子自己能懂的、极其玄妙的变化。
无为,并非无知,更非无能。
壤显化,地格局剧变。这对以“道”为名、教化人族的道教而言,是前所未有变数,也可能是难以估量机缘。该如何处之?顺势?引导?静观?
老子心中已有计量,只是无需言,更无需如元始般震怒失态。
道法自然,万变不离其宗。
金鳌岛,碧游宫。
“哈哈哈!!!壮哉!快哉!当痛饮三千杯,为壤贺,为人族先贤贺——!!!”
通教主畅快淋漓的大笑声,如同亿万道剑气同时迸发,冲霄而起,将碧游宫上方云海绞得粉碎!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朱红色大酒葫芦,仰头痛饮,琼浆如泉,洒湿衣襟也毫不在意。
他一抹嘴角,眼中光芒炽烈如正午骄阳,充满毫不掩饰的激赏与兴奋:
“三皇五帝!人族列祖!好气魄!好手段!硬生生在这道地道夹缝之中,为我后族群,劈开一条直达混元、与地并列的通大道!不服命,不敬鬼神,只信双手,只尊薪火!慈精神,深得我‘截’字真意!”
他猛地转身,对侍立在旁、同样被象震撼的多宝道人、金灵圣母、无当圣母、龟灵圣母等亲传弟子喝道:
“看见没有?这便是‘截取一线生机’的最高诠释!不为先后所困,不为命定数所缚!心中有大志,手中有力量,脚下便有路!人族能做到,我截教门人,有何理由做不到?!”
他遥望不周山方向,脸上笑容更加灿烂不羁,带着浓厚玩味:
“这下可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地人三道并立……哈哈,这洪荒,总算不再是死水一潭!热闹!就该这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