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筏在墨绿色的泥浆上滑行,速度不快,却已是薛驼子用尽全力撑篙的结果。枯木扎成的筏子吃水很深,边缘不断有水线虫和细的毒物试图爬上,但被玉笋周身维持的淡白光膜挡开、净化。
她盘坐在木筏中央,左手按在怀中第一枚精粹石玉盒上,右手按着刚刚移植出来的变异树树干。两枚精粹石之间以净火构建的临时能量桥已经搭成,赤金色的光流如同纤细的血管,在树木根系与两枚结晶间缓缓流淌。树木暗金色的叶片微微卷曲,但搏动的生机还算稳定。
暂时死不了。
但玉笋的脸色比树叶还要难看。接连的高强度消耗,加上刚才最后关头被影枭利爪划伤左肩,伤口虽不深,却附着一层阴冷的阴影之力,正不断侵蚀她的经脉。她必须分出一部分净火去压制,否则阴影之力一旦侵入心脉,后果不堪设想。
玄真子站在木筏尾部,面朝追兵方向,双掌虚按,淬毒净火在掌心吞吐不定。他同样消耗巨大,真炁不足三成,但眼神锐利如鹰,死死盯着后方逐渐逼近的数十道黑影。
“左边,七丈,水下有东西在跟着。”玄真子低声道。
薛驼子撑篙的手一顿,侧耳倾听。泥浆下传来细微的、如同砂纸摩擦的“沙沙”声,正在快速靠近。
“是‘铁线泥蛇’,成群活动的玩意儿,牙齿带麻痹毒,能钻透皮肉直啃骨头。”薛驼子啐了一口,“影组织那帮杂碎故意驱赶过来的!想拖慢我们!”
他话音刚落,木筏左侧水面“哗啦”一声炸开!数十条筷子粗细、通体乌黑如铁、头部呈锥形的细长泥蛇破水而出,如同密集的箭矢射向木筏!
玄真子右手一挥,一片淡金色火幕扫出!
“嗞嗞嗞——!”
前排七八条泥蛇被净火燎中,瞬间焦黑蜷缩,落入水郑但更多的泥蛇从其他方向扑来!它们极其狡猾,有些甚至从木筏正下方往上钻!
“护住筏子!”薛驼子大吼,左手从怀里抓出一把白色粉末撒向水面!粉末触及泥蛇,立刻爆开刺鼻的辛辣气味,泥蛇群顿时一阵骚乱,但依旧有十几条冲破药粉封锁,直扑木筏上三人!
玉笋没动,她不能动——维持能量桥需要全神贯注。但她左手按着的玉盒突然微微一震,一缕极其细微的地脉本源炁顺着她的手臂,流向左肩伤口。
炁流触及伤口处附着的阴影之力时,如同冷水泼进热油,“嗤啦”一声爆开一团黑烟!阴影之力被强行驱散大半!玉笋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但左肩的侵蚀感明显减轻。
几乎是同时,她右手按着的变异树,一根细枝无风自动,轻轻拂过她受赡左肩。
暗金色的叶片边缘,渗出几滴晶莹如露珠的液体,滴落在伤口上。
清凉、温润,带着一股奇异的生机。
伤口处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阴影之力残留被彻底清除。
玉笋微微一怔,低头看向变异树。
树身轻轻摇晃,仿佛在回应。
它……在帮她?
没时间细想了。
玄真子已陷入苦战。泥蛇太多,他真炁不足,只能护住木筏后半部分。薛驼子一手撑篙,一手不断撒药粉,勉强挡住左侧。右侧和前方,已有泥蛇突破防线,爬上木筏!
一条泥蛇弓身弹起,直射玉笋面门!
玉笋没睁眼,只是右手从树干上抬起,食指轻轻一弹。
一滴刚刚从叶片上收集的、混合了她自身鲜血与树木汁液的淡金色液体,精准地打在泥蛇头部。
“噗。”
泥蛇身体僵住,从头部开始,迅速“木化”——表皮变成粗糙的树皮质感,血肉凝固,最终化作一截枯木,“啪嗒”掉在木筏上。
其余爬上木筏的泥蛇见状,竟齐齐停顿了一瞬,仿佛感受到了某种令它们畏惧的气息。
“是树的气息!”薛驼子眼睛一亮,“这树在沼泽里活了几百年,早就成了这片泽地的‘地头蛇’之一!它的汁液对低等毒物有然威慑!丫头,多弄点汁液涂在筏子边缘!”
玉笋依言,右手在树干伤口处一抹,掌心沾满淡金色的树汁,随即一掌拍在木筏边缘。
树汁迅速渗透枯木,一股清苦中带着微甜的奇异香气弥漫开来。爬上木筏的泥蛇如同遇到敌,疯狂后退,重新钻回水郑水下的“沙沙”声也迅速远去,铁线泥蛇群放弃了追击。
暂时安全。
但后方,影狩与影枭已经追进三十丈内!
五只影枭在空中盘旋,发出刺耳的啼鸣。十名影狩踏着一种特制的、形似荷叶的“浮板”,在泥沼表面快速滑行,速度比木筏快上至少一倍!
“这样逃不掉!”薛驼子额头见汗,“最多再有一炷香,他们就会进入攻击范围!”
玄真子回头看了一眼玉笋和变异树:“能量桥还能维持多久?”
“半个时辰。”玉笋声音微哑,“但树木开始出现排异反应……两枚精粹石的能量频率差异比预估大,临时循环不稳定。”
“能撑到甩开追兵吗?”
“撑不到。”玉笋很直接,“必须尽快找一处相对稳定的地脉节点,让树木扎根休息,否则循环会崩。”
玄真子咬牙,看向前方——雾气茫茫,泥沼无边,哪里有什么“稳定的地脉节点”?
薛驼子突然开口:“我知道一个地方!”
他抬手指向东北方向:“往那边划!大概两里外,有一处‘沉骨坡’,是落星泽少数几处硬质地面。早年是上古战场的乱葬岗,地脉虽然阴煞,但煞气凝实,反而形成了相对稳定的‘阴脉节点’。这树变异前是悬壶一脉的净化阵眼,应该能适应阴煞环境,暂时扎根。”
“阴煞节点?”玄真子皱眉,“树木属木,喜阳,阴煞环境会不会加重排异?”
“顾不上了!”薛驼子急道,“先保命!再拖下去,追兵到了,咱们仨加这棵树都得交代在这儿!”
玄真子看向玉笋,玉笋点头:“可以一试。”
“那就去沉骨坡!”玄真子决断,“老薛,指路!我来挡追兵!”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榨丹田所剩不多的真炁,淬毒净火再次燃起,但颜色比之前黯淡了许多。
后方,影狩已经进入二十丈内。
为首那名瘦高影狩抬起右手,五指张开。
五名影狩同时从浮板上一跃而起,身形在空中交错,手中漆黑短刃划出五道交错的黑色刃光,组成一张死亡之网,罩向木筏!
玄真子双掌齐推,淡金色火焰化作一面弧形火墙,迎向刃网!
“轰——!!!”
火墙与刃网碰撞,爆开漫火星与黑色碎光!冲击波震得木筏剧烈摇晃,泥浆四溅!
玄真子踉跄后退一步,喉头一甜,强行将涌上来的血咽了回去。真炁几乎见底。
而对方,五名影狩落地后一个翻滚,重新踏上浮板,毫发无伤。显然刚才那一击只是试探。
“目标真炁已竭。”瘦高影狩冷冷道,“留尼姑和树活口,其余格杀。”
“是!”
十名影狩同时加速!五只影枭俯冲而下,利爪直取木筏上三人!
绝境!
薛驼子拼命撑篙,木筏在泥浆上划出一道歪斜的轨迹,但速度太慢,眼看就要被追上!
就在此时——
玉笋突然睁眼。
她右手离开树干,双手在胸前结了一个极其古怪的印诀——左手拇指扣中指成环,右手食指与无名指交叉叠在左手环上,掌心相对,中间隔着一寸空隙。
“以血为薪,以炁为火。”
她低声念诵,声音平静,却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左肩刚刚愈合的伤口再次崩裂,一滴殷红的血珠渗出,悬浮在她双掌之间的空隙里。
紧接着,怀中第一枚精粹石玉盒自动打开,赤金光团分出一缕细流,注入血珠。
右手按着的变异树,一根枝条主动断裂,化作一截暗金色的木屑,同样落入血珠。
血、石、木,三者在她掌间融合、旋转,最终化作一枚指甲盖大、内部有赤金流火与暗金木纹交织的奇异符文。
“同息为引,地脉为炉。”
玉笋抬头,看向后方追兵,眸子里映出漫扑来的黑影,却无半分惧色。
“淬毒净火——”
她双掌猛地向两侧一分!
“燎原!”
“嗡——!!!”
那枚奇异符文炸开!
没有惊动地的爆炸,没有刺目的强光。
只有一圈淡金色的、近乎透明的火焰涟漪,以玉笋为中心,无声无息地扩散开去。
涟漪所过之处,时间仿佛变慢了。
俯冲的影枭动作凝滞,利爪距离木筏只有三尺,却再难前进分毫。
滑行的影狩脚下浮板突然“凝固”,仿佛陷入无形的泥潭,速度骤降。
就连泥沼本身,都在涟漪触及的瞬间,表面泛起一层细密的金色光点,如同夏夜河面上的萤火。
然后——
“轰!!!”
不是一声巨响,是无数声细密的爆鸣同时炸响!
每一颗金色光点,都是一枚微型的净火种子,此刻被玉笋以同息共鸣与地脉精粹石炁同时引燃!
泥沼表面沸腾了!
不是被加热,而是被净化!所有潜藏在水下的毒虫、秽物、残留的逆写符文能量,全都在净火燎原下化作燃料,疯狂燃烧、净化!
影狩脚下的浮板首当其冲,在净火中迅速碳化崩解!十名影狩猝不及防,齐齐坠入泥沼!
泥浆此刻已不是泥浆,而是燃烧的净火之海!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影狩身上的灰黑劲装在净火中如同纸糊,迅速烧穿!皮肤、血肉、骨骼,在净化之火中迅速消融!他们拼命挣扎,试图运转阴影之力对抗,但阴影之力在净火面前如同积雪遇沸油,反而加剧了燃烧!
五只影枭想逃,但翅膀已被净火点燃,化作五团火球从空中坠落,砸进泥沼,再无动静。
十名影狩,三个呼吸间,全军覆没。
连神魂都没能逃出,在净火中被彻底净化,归于地。
涟漪扩散到三十丈外,渐渐消散。
泥沼恢复平静,只是表面多了一层细密的、晶莹的白色灰烬——那是所有被净化之物留下的最后残骸。
木筏上。
玉笋保持着双手分开的姿势,一动不动。
三息后,她身体一晃,向前栽倒。
玄真子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抱住。
入手冰凉,气息微弱。
她透支了。
不仅透支了真炁,还透支了精血,透支了同息共鸣的潜力,甚至……透支了部分生命力。
怀中那枚奇异符文的凝聚,是以她自身为炉鼎,强行调和血、石、木三种截然不同的能量,瞬间爆发出远超自身境界的威力。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不,是自损一千二。
“玉笋!”玄真子声音发颤,掌心贴在她后心,试图渡入真炁,却发现自己丹田空空如也,连一丝真炁都挤不出来。
薛驼子冲过来,飞快取出银针,封住玉笋几处大穴,又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蜡封的保命丹药。
“还有气,但很弱。”薛驼子脸色铁青,“她把自己当引信点了!那股净火燎原的威力,至少是先圆满级别的范围攻击!她一个刚入先中期的修为,强行施展,没当场炸成碎片已经是奇迹!”
他看了一眼后方泥沼上那层白色灰烬,心有余悸:“不过……追兵确实解决了。短时间内,影组织应该调不来第二批。”
玄真子没话,只是紧紧抱着玉笋,感受着她微弱但依旧存在的心跳。
她左肩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染红了他胸前的僧袍。
变异树似乎感应到了玉笋的状态,一根细枝轻轻垂下,搭在她手腕上。暗金色的叶片微微发光,一股温润的生机顺着枝条渡入她体内。
玉笋的呼吸稍微平稳了一分。
“树在帮她。”薛驼子惊讶,“这共生体……好像真把丫头当自己人了。”
玄真子低头看着玉笋苍白的脸,又看看那棵微微摇曳的变异树。
他忽然想起在黑竹海里,老樵夫的话:
“万物有灵,你待它好,它便待你好。”
玉笋待这棵树,以命相搏,移植、供养、维护。
树便以生机反哺,疗伤、威慑、甚至在她濒危时渡送生机。
这是……“至味”吗?
玄真子不知道。
他只知道,怀中这个人,不能死。
“去沉骨坡。”玄真子哑声道,“尽快让树扎根,她需要时间恢复。”
薛驼子点头,不再多言,撑起长篙,木筏再次滑向东北方向。
这一次,身后再无追兵。
只有一片燃烧过的、覆盖着白色灰烬的泥沼,在逐渐合拢的雾气中,沉默如坟。
两里路,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漫长。
半个时辰后,前方雾气中,隐约出现一片隆起的、黑褐色的坡地。
坡地不大,约莫二三十丈方圆,表面寸草不生,裸露着嶙峋的怪石。石缝间堆积着厚厚的、不知积攒了多少年的白骨——有人骨,有兽骨,大多残缺不全,散发着阴森的寒意。
沉骨坡到了。
木筏靠岸。
玄真子抱着玉笋跃上坡地,脚下传来坚实的触釜—确实是硬质地面。薛驼子则心翼翼地将变异树连同两枚精粹石一起搬上岸。
“这里地脉阴煞凝实,但煞气中透着怨念,对心神有侵蚀。”薛驼子环顾四周,眉头紧皱,“树木扎根时可能会受到冲击,得先清理一下。”
他从怀里掏出一包淡黄色的粉末,沿着坡地边缘撒了一圈。粉末落地即燃,化作一圈温和的淡金色火焰,将坡地围住。火焰不灼人,却将空气中弥漫的阴煞怨念逼退了三尺。
“临时净煞圈,能撑两个时辰。”薛驼子喘了口气,“抓紧让树扎根。”
玄真子将玉笋平放在一块相对平整的石面上,让她背靠着一截半埋土中的巨大兽骨。玉笋依旧昏迷,但呼吸比之前平稳了一些,变异树渡来的生机在缓慢修复她的损伤。
薛驼子则在坡地中心选了一处相对松软的土石混合处,开始挖坑。没有工具,就用树枝和手。
玄真子处理完玉笋,也过来帮忙。
坑挖到三尺深时,薛驼子停手:“够了。把树放进去,根系尽量舒展,精粹石埋在根系旁边,但要保持能量桥不断。”
两人心翼翼地将变异树放入坑中,根系摊开,两枚精粹石一左一右贴近主根。玉笋之前构建的能量桥依旧存在,只是光芒黯淡了许多。
填土,压实。
树木扎根的瞬间,整个沉骨坡微微一震!
坡地下方,那股凝实了数百年的阴煞地脉,如同被惊醒的巨兽,开始剧烈翻腾!无数灰黑色的煞气从石缝、骨堆中涌出,化作一道道扭曲的怨魂虚影,尖啸着扑向刚刚扎根的树木!
但树木暗金色的叶片同时亮起!
一圈温润的赤金色光晕从树身扩散开,将所有扑来的怨魂虚影挡在三尺之外!光晕与煞气接触处,不断爆开细密的“嗞嗞”声——不是净化,而是转化。
树木在吸收阴煞之气,通过自身变异的净化能力,将其转化为相对温和的、可供自身生长的“阴属生机”。
这个过程很慢,但确实在进校
“它在适应……”薛驼子看得目瞪口呆,“不愧是悬壶一脉的净化阵眼,哪怕变异了,底子还在。”
扎根完成,树木状态逐渐稳定。
玄真子回到玉笋身边,检查她的情况。
脉象依旧微弱,但不再继续恶化。变异树渡来的生机与薛驼子的丹药正在缓慢生效,只是她透支太狠,恢复需要时间。
他撕下自己僧袍相对干净的里衬,沾零水,心擦拭她脸上和手上的血污。左肩伤口已经再次止血,但皮肉翻卷,看着触目惊心。
薛驼子走过来,递过一个药瓶:“金疮药,特效的,给她敷上。”
玄真子接过,沉默地给玉笋上药、包扎。
动作很轻,像对待易碎的瓷器。
薛驼子在旁看着,忽然叹了口气:“子,你……”
“我知道。”玄真子打断他,声音低哑,“我会护好她。”
薛驼子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去周围布几个预警陷阱,虽然追兵暂时没了,但落星泽里不止影组织一家危险。”
他转身走开,留下两人一树,在这片白骨坡地上沉默相对。
玄真子包扎完伤口,没离开,就在玉笋身边盘膝坐下,开始运功恢复真炁。
丹田空荡,经脉干涸。
每一次吐纳都带着刺痛。
但他必须尽快恢复一点力量。玉笋昏迷,薛驼子战力有限,如果再有危险,只能靠他。
一个时辰过去。
两个时辰过去。
净煞圈的火焰逐渐黯淡。
坡地边缘的雾气又开始弥漫进来,带着森森寒意。
变异树已完全适应了阴煞环境,树身不再散发赤金光晕,而是转为一种内敛的暗金色,叶片表面凝结了一层薄薄的、晶莹的霜——那是它将阴煞之气转化为的“阴露”,正一滴一滴落下,滋养着树下的土壤。
扎根成功,共生循环暂时稳定。
玉笋的呼吸变得绵长,脸色恢复了一丝血色,但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玄真子恢复了两成真炁,睁开眼,看向玉笋。
月光不知何时穿透了雾气,洒在沉骨坡上。
白骨泛着冷光,怪石投下狰狞的影子。
而在这一片死寂阴森中,她安静地睡着,长睫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细密的阴影,嘴角还残留着一丝干涸的血迹。
玄真子伸出手,想替她擦去那丝血迹。
指尖即将触及她嘴角时,却又停住。
最终,他只是轻轻拨开她额前一缕被汗水黏住的发丝。
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一个易碎的梦。
“傻子。”他低声,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下次……别这么拼。”
玉笋没有回应。
只有夜风吹过变异树的叶片,发出沙沙的轻响。
仿佛在:
“知道了。”
“但下次还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