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183小说网!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很快,一个奇异的传言,开始在寂静的人群中,悄然流传。

“昨夜,我梦见我那早死的阿娘了……”

“我也是!我爹让我好好活着,别惦记他!”

“都在光帘底下坐坐,就能收到托梦,原来是真的!”

起初,只是亡亲的遗言。

后来,传言变得愈发离奇。

有人在帘中璀璨的星河里,看见了一道模糊的身影,端坐云端,俯瞰众生。

那身影,像极了洗心堂的主人,谢扶光。

人心是最好的柴薪,一点火星,便能燎原。

城南“鸽子笼”,那个最先出现失梦怪病的地方,如今成了信仰最狂热的温床。

接生婆崔九娘不知从哪弄来一块黄泥,在自家巷口搭了个简陋的草庙。

庙里供奉的,不是漫神佛,而是一尊新塑的泥像——“谢娘娘”。

泥像的手艺粗糙,五官模糊,唯独那双眼睛,被崔九娘用黑亮的石子镶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香火,比皇城脚下的正祠还旺。

“堂主,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洗心堂内,韩昭将一本新记录的册子放在谢扶光面前,眉宇间满是忧虑,“我们设立‘光帘’,是为了给绝望的人一丝光亮,可现在,不是我们在引光,是光开始烧人了。”

册子上,密密麻麻记录着那些狂热信众的言校

有人变卖了家中最后的口粮,只为换一炷高香。

有人对着“光帘”三跪九叩,求的不是安眠,而是横财。

谢扶光面无表情地翻着册子,指尖冰凉。

当夜,暴雨如注。

一道凄厉的哭嚎划破了“鸽子笼”的雨夜。

“疯子!你们拜的都是疯子!你们拜的是人!她还没死呢!”

一个披头散发的疯妇,手里举着火把,状若癫狂地冲向了那座的草庙。

火苗舔上干燥的茅草,瞬间腾起一人多高的烈焰。

“我的娘娘!”崔九娘第一个冲了出去,嘶吼着扑向大火。

混乱中,一根烧断的梁木当空砸下,她来不及躲闪,只下意识地死死护住怀里那尊滚烫的泥像。

一声闷响,崔九娘的腿被砸中,她却咬着牙,一声不吭,只是将那尊“谢娘娘像”更紧地抱在怀里。

雨水混着血水,在泥泞的地上蜿蜒开来。

次日清晨,雨歇。

谢扶光独自一人,踏入了那片狼藉的废墟。

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和草木灰的气味。

崔九娘被人抬到一旁,腿上裹着厚厚的布条,脸色惨白,却还抱着那尊被熏得漆黑的泥像,嘴里念念有词。

谢扶光的目光扫过灰烬,最终停在一处。

她缓缓蹲下身,从一堆黑炭里,拾起一块未被完全烧毁的布片。

那是一角蓝印花的裙角,洗得发白,边缘还带着稚嫩的针脚。

韩昭、裴照等人跟在身后,见此物都是一愣。

唯有谢扶光自己知道,这是她七岁那年穿过的旧裙子。

灭门之夜,她就是穿着它,被长老拼死送出火海。

不知是哪个有心人,竟剪下了这块她早已遗忘的过去,当作神只的信物,供奉于此。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阳光刺破云层,照在她苍白的脸上。

“韩昭。”她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在。”

“贴出告示。即日起,洗心堂闭门七日,‘光帘’撤下,‘醒梦绣’停授。”

全城哗然。

百姓们想不通,为何普度众生的“谢娘娘”会突然收回恩典。

恐慌与揣测,比之前的怪病蔓延得更快。

就在这时,阴市书人柳三更的茶楼里,推出了一本全新的话本——《谢娘娘怒斥愚民》。

话本里,谢扶光被描绘成一个脾气古怪的谪仙,因凡人贪得无厌、妄图以凡身僭越神格而勃然大怒,故而收回赐梦之权,以作惩戒。

故事编得活灵活现,百姓们将信将疑,但至少那股狂热的劲头,被浇了一盆冷水。

没人知道,柳三更每晚散了场,便会换上一身不起眼的短打,悄悄走访京城各坊。

他不是去听书的反馈,而是在记录那些因强求“通灵梦”走火入魔的人。

“城西的张屠户,非梦见财神爷报了号码,输光了家产,现在在街上学狗剑”

“城北的李秀才,对着光帘求功名,三三夜不睡,疯了。”

“还有个更惨的,直接投了井……”

第六夜里,柳三更将一份写着三个名字的薄纸,悄悄塞给了守在洗心堂外的裴照。

他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人不怕鬼了,就开始造神。这玩意儿,比鬼还吃人。”

第七日,子时。

空无一饶洗心堂内,谢扶光独坐案前。

她面前铺着一卷素白色的绢布。

这绢布与众不同,是用盲眼绣娘苏十三自己脱落的长发,一根根织就而成。

苏十三称之为“盲线”,虽不能视物,却能敏锐地感应到人心的执念。

谢扶光没有点灯,只是伸出手指,让那只重生的傀儡,在绢布上轻轻抚过。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素白的绢布,竟像有了生命一般,无数发丝自行扭曲、勾勒,最终织成了一幅令人心悸的图景。

图景上,是数十个微的人影,形态各异,却无一不虔诚地跪拜着同一个偶像。

而那偶像的脸,正在无数信徒的跪拜中,一点点扭曲、变化,缓缓变成了谢扶光自己的模样。

她眸光一冷。

终于动手了。

她命苏十三重绣“光帘”,但这一次,光帘的星河中央,不再有顶立地的人影,唯有一根断裂的红线,孤零零悬于虚空。

同时,裴照通过守魂卫的渠道,向全城散布了一个消息:七日后子时,闭门期满,“谢娘娘”将在祠堂屋顶显圣,亲自焚像断缘!

消息一出,万众瞩目。

当夜,洗心堂外人山人海,比任何一次庙会都更拥挤。

所有人都仰着头,等待着传中的“显圣”。

子时一到,一道白衣身影,真的出现在了祠堂最高的屋脊之上。

月光如水,勾勒出她清冷绝尘的轮廓。

正是谢扶光。

她手中没有持任何法器,只是静静站着。

而她身前,那只的仕女傀儡,正用两只木质的手,吃力地抱着那尊从火场里抢救出来的泥像。

在万人屏息的注视下,谢扶光抬手,指向前方早已备好的一只火盆。

傀儡会意,一步步走到屋脊边缘,当着所有饶面,将那尊被无数人跪拜过的“谢娘娘像”,投入了熊熊燃烧的火焰。

“轰!”

火焰猛地腾起,将泥像吞噬。

也就在那一刹那,悬于祠堂上空的巨幅“光帘”无风自动,帘中央那根断裂的红线,竟如活物般,从光影中挣脱,化作一道流光,向下飘落。

它在人群上方盘旋了一圈,最后,精准地缠上了最前排一名狂信徒的手腕。

那人,正是当初剪下谢扶光旧裙角,一手将她推上神坛的始作俑者。

“啊——!”

男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猛地摔倒在地,手腕上像被烙铁烫过一般,冒起一缕青烟。

众人惊恐后退,形成一片真空地带。

这时,屋顶上那只投入泥像的傀儡,缓缓转过身,张开了嘴。

发出的,却不是它自己的声音,而是仿佛由无数冤魂厉鬼混合而成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合音:

“你供的不是我,是你心里那个想靠烧香拜佛,就一步登的梦。”

这声音,谢扶光认得。

正是她当初织入傀儡喉间,那三十七张伪造冤状里的怨气。

专破虚妄执念。

全场死寂。

人群中,拄着拐杖的崔九娘一瘸一拐地走上前,看了看地上打滚的男人,又抬头望了望屋顶上那道清冷的白衣身影。

她从怀里摸出最后一炷香,沉默地看了半晌,然后“啪”的一声,当众折成两段,扔进了路边的水井里。

“从今往后,接生我管,”她嘶哑着嗓子,像是对众人,又像是对自己,“升,你别管。”

风波平息。

屋顶的残雪之上,那只的仕女傀儡静静地坐着,手中握着那根不知何时收回来的红线,对着月光,轻轻晃了晃。

喧嚣落幕后的第三,一份来自大理寺的陈年卷宗,被送到了萧无咎的案头。

卷宗已经泛黄,记录着一桩二十年前的旧案。

但当他试图调阅与之相关的证物清单时,却被宫中内侍监的人拦了下来。

理由只有一个,记录着关键线索的另一份辅宗,被一道朱红的戳印封存着,上面龙飞凤舞地批了四个字。

档案遗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