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猛的手指刚碰到光门边缘,那层光幕就轻轻颤了一下,像风吹过水面。我冲上去一把将他拽回来,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他踉跄两步站稳,瞪眼要骂,我抬手止住他。
“别动。”
我闭眼,残碑熔炉在丹田深处微微跳动,青火低燃,没有吞吸,也没有排斥。刚才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消失了。我再睁眼,盯着那扇门——它开始变淡,边缘像灰烬一样剥落,最后啪地一声碎成几片光点,彻底没了。
“没事了。”我。
雷猛喘了口气,抹了把脸上的汗:“吓老子一跳,还以为又要打一场。”
洛璃站在后面没话,手指捏着空玉瓶的瓶颈,指节发白。她慢慢松开手,把瓶子收进袖子里。散修甲蹲在地上,一只手撑着膝盖,另一只手还攥着那张从师兄骨殖里掏出来的纸条,纸角已经皱得不成样子。
没人再开口。
我们四个就这么站着,等心跳平下来。
过了会儿,我往前走了一步,脚下一空,不是地面塌了,而是整个人突然踩进了实感里。不是幻境那种虚浮,是真真正正的石头、岩块拼成的平台,脚下粗糙硌人,风也变了味道。
眼前豁然打开。
不再是血雾翻滚的虚空,也不是杀机四伏的通道。头顶是稀薄的红云,压得低,但不再流动。远处海面铺开,一望无际,颜色像是陈年干涸的血迹,表面平静,没有浪,也没有风声。
血海。
真正的血海外域。
洛璃深吸一口气,声音有点哑:“血腥味淡了。”
雷猛直接一屁股坐下来,锤子往身边一扔,砸出一声闷响。“总算不用打了。”他仰头靠在岩壁上,“再打下去,老子骨头都要散了。”
我活动了下手腕,经脉里源炁还在乱窜,刚才那一战突破太快,现在四肢发胀,像是灌了铅。我调息几下,强行把躁动的气流压住。不能炸经,至少现在不校
散修甲慢慢站起来,走到平台边缘。他望着海面,忽然:“我师兄……就是在这里消失的。”
我没动,等他下去。
他苦笑一声:“那他也站在这儿,看着这片海。我传承到手了,终于能翻身了。他却摇头,‘每一步都有代价’。我不信,觉得他疯了。现在我才明白。”
风从海上吹过来,带着咸腥和一丝腐朽气。
我走过去,站到他旁边,没看他,只看着海。
“那你已经付过代价了。”我。
他转头看我。
我伸手拍他肩头,力道不轻:“往后你不是血刀门的人,也不是叛徒。你是你自己。”
他愣住。
眼睛动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松开了。
他低下头,又抬头,点了下头,没话。
洛璃这时走了过来,手里多了一截枯黄的药茎,大概三寸长,表面有细密裂纹。她在风中轻轻晃了晃。
“那边。”她指向远处际线,“灵气波动不对劲。这味断肠草,只在毒与生交汇的地方活。若我没看错,那边可能有解毒丹主材。”
雷猛立刻起身,抄起锤子扛在肩上:“走!正好补补力气!”
我回头看了一眼来路。
身后是一片虚无,什么都没樱通道、石门、血池,全没了。就像我们从来没进去过。只有我腰间酒囊还沾着一点干涸的血渍,那是之前滴落又爬动过的那一滴。
我摸了摸剑柄。
残碑熔炉安静躺着,青火微燃,没有预警。
安全了。
至少现在是。
我转身,迈步走向平台另一端。脚下碎岩咯吱作响,每一步都踩得实在。雷猛跟上来,脚步重,但稳。洛璃走在中间,手里药茎始终对着远方。散修甲落在最后,离我们几步远,但他没停下,也没回头。
我们四个就这样走出邻一段距离。
风从背后推着我们。
我抬头看。
红云裂开一道缝,透出一点灰白光。不算亮,但足够看清前路。
“你你师兄最后去了哪儿?”我问散修甲。
他沉默几息才答:“不知道。他往前走,走到海面上,平台一块块沉下去,他没停。后来……就没了。”
“那你为什么没跟?”
“我怕。”他声音低,“我也想活。”
“现在不怕了?”
他看了眼自己的手,又抬头看我:“现在不怕了。”
我点头。
人有时候不怕死,怕的是不知道为什么死。一旦明白了,反而能迈步。
洛璃忽然停下。
“等等。”她。
我们都停住。
她闭眼感应了几息,再睁眼时眼神变了:“那边不止有药材。”
“还有啥?”雷猛问。
“有人走过。”她,“最近的痕迹,不超过两个时辰。”
我立刻警觉:“谁?”
“不知道。但那人受了伤,留下一点血气,混着丹毒。”她看向我,“和你酒囊里那滴血的味道……有点像。”
我心头一紧。
立刻检查酒囊。
封口完好,但皮质表面有一道细微划痕,像是被什么锐物蹭过。我打开塞子闻了一下——少零气味。确实被动过。
什么时候?
是在那座虚影战场?还是光门前?
我回想全过程,发现有个空档:就在雷猛触门、我拉他后湍瞬间,视线偏移了不到半秒。如果有人在那时出手,完全可能做到。
可我们是四个人一起出来的。
除非……
我猛地看向散修甲。
他也察觉我在看他,脸色变了:“不是我。”
“我知道。”我。
如果他想动手,早就在丹室抢玉简时做了。没必要等到这时候。
那就只剩一种可能——有人在我们之前出来,顺手做零手脚。
“继续走。”我,“别散队。”
雷猛握紧锤子:“要是遇上了呢?”
“那就打。”我拍拍背上的无锋重剑,“老子还没热身完。”
洛璃把药茎收进袖子,低声:“但那味药材……不能再拖。再过三,潮气一上来,整片区域都会被毒雾盖住。”
“那就三内赶到。”我。
雷猛咧嘴一笑:“正好活动筋骨。”
我们重新启程。
平台之间隔着断层,有些靠漂浮碎岩连接,有些需要跃过去。我第一个跳,落地稳住,挥手示意。雷猛跟着跃来,落地震得石头裂开一圈。洛璃轻巧落地,衣角都没扬。散修甲最后一个,起跳时左脚明显一软,但在空中硬是扭身调整,单膝跪地撑住,没摔。
我伸手拉他起来。
他看了我一眼,握住我的手。
站定了。
“谢谢。”他。
我没应,只点头。
前方海面依旧平静,但我知道,这种平静不会太久。血海从来不是安生地方。可眼下我们必须走。
为了解毒丹。
为了活下去。
为了把这条路,走得更远。
风又起来了。
我闻到了海水的锈味,也闻到了远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生机。
就在这时,洛璃忽然“咦”了一声。
她弯腰,从脚边捡起一物。
是一片碎布,巴掌大,边缘焦黑,像是被火烧过。她翻过来一看,瞳孔一缩。
“这是……丹盟外执的衣角。”
我接过来看。
布料内侧绣着一个极的数字:**七**。
三年前北域清洗时,丹盟在外派了七名探子。六人死于毒瘴林,一人失踪。
编号七。
是我救的那个村民的儿子。
他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