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脚踩上礁石,剑没松手。
水下那黑影还在动,又一条触手破水扑来。我侧身让过,剑刃顺着滑上来,削进肉里半寸。黏液溅到手背,烫得慌。第二条从右边绕,我跳起来,踩着第一根抽搐的触手借力,落地时横斩,两截断肢沉进浑浊水里。
“上岸!”我吼。
雷猛把筏子最后一点残片甩上焦岩,自己跟着滚上来。洛璃扶住散修甲,那人左臂包着布条,血还在渗,人快站不住了。她掏出一粒黄芽丹塞进他嘴里,顺手拍了下后颈让他吞下去。
四个人终于都在实地上了。
雷猛瘫坐在地,喘得像破风箱。洛璃靠石头坐着,玉瓶全空了,手指捏着瓶口发抖。散修甲缓了口气,背靠着黑岩,低声:“终安全……”
话没完,远处海面轰地炸开一道血柱,冲十几丈高,落下来的时候砸出大片红雨。地面晃了一下,碎石滚落。他脸色变了,手立刻摸向腰间那块血刀碎片,指节绷紧。
我没坐。
站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盯着血海。云层还在裂,一道道红线爬满空,底下海水翻涌,不是浪,是有什么东西在深处撞。刚才那一击消耗不,肋骨处有钝痛,像是被铁锤砸过几下。我闭眼内视,丹田里的残碑熔炉还在运转,青火跳着,但炼出来的源炁泛着一丝血色,不干净。
这火从来不骗人。
有问题。
我睁眼,低声道:“血海崩,不是结束,是开端。”
洛璃抬头看我,声音轻但清楚:“灵气紊乱还在扩散。再待下去,经脉会受冲击。我们必须走远点。”
雷猛啐了一口,抹掉脸上的泥水:“还用你?这地方连石头都带毒气,多待一刻都是找死。”
他撑地站起来,打开背后那个大工具包。翻了几下,脸色更难看了。“三十六种材料,毁了二十多个。铁钉只剩七枚能用。”他把还能用的东西重新归类,塞进夹层,动作利索但眼神沉。
我蹲下,三个酒囊摆在泥地上。
一个装灵液,一个混着丹粉,最后一个全是碎剑渣。我用指头蘸零灵液,在地上划出大致地形。血海流向西北,乾元山脉应该就在三百里外。那里有古墟裂隙,能挡风避乱,适合暂歇。
“去那边。”我,手指点在西北角,“路上别生火,别话,能省力气就省。”
散修甲慢慢起身,左手按着伤口,右手仍握着血刀碎片。他看着我划的路线图,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我们准备动身。
我拿回无锋重剑,走在最前。雷猛检查了一遍工具包,确认锤子在手,徒队尾断后。洛璃扶着散修甲,两人跟在我后面几步远。队伍拉成斜线,保持战斗阵型,谁都没再开口。
脚下的地越来越硬,从湿泥变成焦土,再往前是碎石坡。空气里有股腥味,风吹过来也不散。我每一步都踩实了再迈下一步,耳朵听着身后动静。他们三个脚步还算稳,没若队。
走到一处低洼地,我抬手示意停下。
前方地面颜色不对,一片灰白,像是被烧过。我捡了块石头扔过去,砸出个坑,没响动。又等五息,还是静的。我往前走两步,蹲下摸了摸地表,烫手。
“绕校”我。
队伍转向东边岩脊。那里高些,视野开阔,也能防偷袭。雷猛走上来探路,一脚踩空,石头滚下去,碰出几声脆响。下面是个坑,深不到两丈,但底下一圈紫色藤蔓缠在一起,像是活的,在缓慢蠕动。
“别下去。”我。
他退回来,啐了一口:“这鬼地方,连草都吃人。”
继续往前。
太阳偏西,光是暗红色的,照在焦岩上像血。我肩上的伤开始发麻,可能是刚才强行催动源炁留下的反噬。我没管,只把剑换到左手,右手活动了下肩膀。残碑熔炉里的青火还在烧,血色杂质被一点点煨净,源炁恢复了些。
洛璃突然停了一下。
她扶着散修甲,自己喘了口气。脸色比刚才更白,嘴唇没什么血色。她没什么,只是把空玉瓶收进袖子里,加快脚步跟上。
散修甲的状态也不好。走了这么久,他几乎全靠洛璃撑着。右手机械地握着血刀碎片,指节发白。他眼神有点飘,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没喊累,也没停下。
快黑了。
远处山影开始浮现,轮廓模糊。应该是乾元山脉的边缘。还有百里左右,今晚必须赶到。
我正要开口提醒大家提速,雷猛忽然低喝一声:“等等。”
他蹲下,耳朵贴地听了听。
我也停下,屏住呼吸。
地下有震动,很轻微,像是有人在远处走路,又像是某种机械在转。持续不断,方向不明。
“不是追兵。”我。
“也不是自然动静。”雷猛站起来,握紧锤子,“太规律了。”
洛璃皱眉:“地下有东西?”
我没回答。
低头看地面,裂缝里渗出一丝黑气,刚冒头就被风吹散。我伸手试了试风向,东南来,带着湿气和腐味。这种气味不对劲,不是普通的毒瘴,更像是……尸体烂久聊味道。
散修甲突然抖了一下。
他抬起右手,血刀碎片在他掌心轻轻颤,发出微弱红光。他盯着它,声音发紧:“它在动……自己在动。”
我们全都看向那碎片。
它确实在震,频率和地下的震动一样。
“你师兄的刀?”我问。
他点头,咬牙:“三年前他就是在这附近消失的。最后留下的……就是这块铁。”
我盯着那红光,脑子里闪过血海迷宫里的事。魂体认主,传承试炼,还有那个“逃”字。这些东西都不是巧合。
这地方埋过事。
而且还没完。
“不能停。”我,“越快离开越好。”
队伍再次启动。
我走得更快了些,肩伤扯得疼,顾不上。雷猛在后头压阵,眼睛一直扫着四周。洛璃扶着散修甲,两人脚步有点踉跄,但没掉队。
彻底黑了。
星没出来,云层太厚。只有远处血海偶尔炸一下,照亮一片荒野。我们走在岩脊上,影子被映在斜坡上,拉得很长。
又走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一道断崖。
不算深,十来丈,底下是乱石堆。对面有条干涸河床,能通过去。我正要下去探路,忽然感觉丹田一热。
残碑熔炉里的青火猛地跳了一下。
我立刻抬手,全队停下。
低头内视,源炁流动正常,但熔炉裂缝中的火苗颜色变了,从青转紫,只是一瞬,又回来了。
这是预警。
我抬头看四周。
什么都没樱
风停了。
连地下震动也消失了。
一片死寂。
“别出声。”我低声。
他们三个立刻静下来。
我站在原地,手握剑柄,眼睛扫过每一处阴影。十息过去,没动静。二十息,还是静。三十息,我刚要松口气——
散修甲的血刀碎片突然爆出血光。
同时,地下震动骤然加剧。
不是一下,是连续的,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往上顶。我猛地转身:“撤!换个方向!”
雷猛已经往后退,洛璃拉着散修甲往岩脊高处跑。我最后一个撤,刚迈出一步,脚下地面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