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断山岭的缝隙间呼啸穿过,卷起碎雪般的灰白尘屑,在半空化成螺旋般的漩流。灰光沉沉,大地一片肃杀——这是北陆“风痕谷”的边缘,那片埋葬过无数修士与异兽的古老裂谷。
白砚生立于崖端,静静俯瞰下方深不见底的阴影。
绫罗心收拢披风,走到他身侧,低声道:“下面……真的有你想找的‘风痕遗核’?”
白砚生指尖一划,灵光在空中化作微型地势图,一条被撕裂的脉线在光影中显现。
“风痕谷的裂缝,会在每一个七日夜交替时短暂停止扩张。那时,最深处的风息将会露出真形。”
他的声音平静,却暗含一种压着锋芒的坚决。“遗核就在那一刻最靠近地表。”
绫罗心望着他侧脸:“你已经算到它会出现?”
白砚生没有否认。
他这些的推演、推算、重构风息的轨迹,几乎把自己逼到极限。
为了什么?
为了那颗受灵界万年风息淬炼的遗核,也是能解开前线风暴屏障的关键物。
“若你踏进去,风痕的压力会撕裂肉身。”绫罗心皱眉,“我不允许你独自下去。”
“我也没打算一个人。”白砚生转头,轻轻看她一眼,“但下方真正危险的不是风息,而是——”
他指向深渊最底处,一缕肉眼几乎分辨不出的幽蓝闪光。
“风痕主灵。”
绫罗心呼吸微滞。
风痕主灵——风痕谷中最古老的意识,是所有风裂与风暴的根源。
它并非恶意,只是纯粹的力量与本能,却因此无比可怖。
“砚生,你确定你能压住它?”
白砚生沉默了一瞬,像是在衡量,又像是在回忆什么。
“……我必须。”
绫罗心抿唇,倒退半步。
下一瞬,她抬手,晶亮剑锋出鞘,划破空中凝滞的灰光。
“那么,我负责牵制风痕主灵。你去拿遗核。”
“罗心——”
“你过,我们是并肩。”绫罗心盯着他,声音不大,却带着无可动摇的笃定。“不是你一个人前进,我在后面追。”
白砚生微微一震。
风声在耳畔爆裂开来,像是回应这句话般从谷底升起一阵巨啸。
深渊的蓝光越来越亮,仿佛在感知他们的靠近。
“动身吧。”绫罗心率先迈出一步,跃向下方如风刃交错的裂谷。
白砚生紧随其后。
——两道身影坠入风痕谷。
风刃像千万条透明的蛇在空中挥击,切割出道道白亮的痕迹。
空气仿佛布满碎玻璃般冰冷刺骨。
白砚生抬手,灵光骤绽,一片无形的领域环绕两人,将风刃隔绝在外。
但越往下,风压越重。
深渊底部那道蓝光,犹如一只缓缓睁开的眼。
“来了。”白砚生低喃。
下一刻——
轰!!!
一股无形巨力从深处炸开,仿佛整个风痕谷在同一时刻呼吸、鼓荡、复苏。
绫罗心剑势落下,将突袭的风浪切成两半。但那蓝光,却如闪电般瞬间出现在他们上方。
“风痕主灵!”她低喝。
蓝光化作巨大人形虚影,仿若风与光凝出的王者,漠然俯视两人。
白砚生抬起手。
灵压与风息交锋,空气被压得发出沉闷的轰鸣。
“它认得我。”白砚生目光锁定那道影子,“不是作为敌人,而是——”
他的语气忽然冷了下来。
“作为同类的一部分力量。”
绫罗心一惊:“你以前融合过风息之源?”
白砚生没有回答。
因为风痕主灵的眼睛,在此刻陡然亮得刺目。
并非愤怒,而是……
召唤。
像是在呼唤它失落已久的某个碎片。
而那碎片——
就在白砚生体内。
“罗心,退!”
但已经来不及——
风痕主灵伸出手,整片深渊风暴顿时爆开。
巨风撕裂地地朝两人席卷而来——
风暴倾斜着,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无数重叠的海浪在空中撞击。风痕谷深处的蓝光膨胀、收缩,仿佛有心跳,有脉动,随呼吸般牵动整个裂谷的风息。
白砚生的护域在狂压下震颤得几乎透明。
绫罗心握剑的手被风压逼得微微颤抖,但她强行稳住剑锋,迈步挡在白砚生身前:“你不能被它带走!”
白砚生却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后一拉。
“它不是要带走我,而是——要夺回它在我体内的那一部分。”
绫罗心心头猛地一紧。
她突然明白。
那并不是“力量上的共鸣”,而是更深层的……归位。
“砚生,你体内的那道风息……不是普通的源息?!”
“是它的一碎片。”白砚生语调沉冷,“当年我第一次踏入风痕谷,只活下来了一半。”
轰隆——!
风痕主灵的身影完全成形,一具由风与光构成的巨大身躯,轮廓朦胧却像一尊古老灵。它缓缓抬手,深渊的所有风息都在向那只手聚拢。
绫罗心一剑刺出,剑光长达数丈,斩开重风。
但风痕主灵连动都未动,只是淡淡抬了抬手,那道剑光竟被瞬间吹散,像火花被风熄灭。
绫罗心瞳孔一缩。
白砚生抬手,将她挡在背后,身体前倾半步,像要遮住整个风痕谷的风暴。
“罗心,你去拿遗核。”
“砚生!”绫罗心怒喝,“你想一个人拖住它?!”
“你拖不住它。”白砚生的声音几乎被风声吞没,却依旧稳如磐石。“你比我清楚,这种级别的风灵对力量的压制是本能的。”
风痕主灵的视线落在白砚生身上。
蓝光凝成一条直线,从它的胸口贯穿到白砚生的胸口。
像是——锁定。
下一瞬,风痕主灵踏出一步。
轰!!
整个深渊震动,裂谷像被分开数寸。
白砚生肩膀一沉,护域瞬间碎裂一角,他硬生生撑起,却嘴角隐隐渗出一丝血。
绫罗心大惊:“你山根本了!”
“还撑得住。”白砚生抬手擦去血迹,目光如刃,“它想拿回我体内的力量……那我就利用它的力量。”
他抬起右手。
风息自他体内卷出,一股与风痕主灵极度相似的气息在崖底炸开。
风痕主灵瞬间停下动作。
“趁现在!”
白砚生硬压着体内暴动的风息,对绫罗心喝道:“再不走,遗核就会沉回深层!”
绫罗心咬紧牙,回头望向深处那逐渐明亮的光池。
——那就是遗核所在之处。
——也是他们此行的目的。
她心中剧烈搏动。
如果她走了,白砚生会独自面对风痕主灵……
如果她不走,他们可能一起死在这里……
白砚生察觉她的犹疑,声音陡然一硬:
“绫罗心,我命令你——去!”
绫罗心猛地抬头。
这是他极少用的语气,从来只在生死关头使用。
绫罗心胸腔像被重重击了一下。
她狠狠咬牙,猛地转身,朝光池方向疾掠而去:“你给我撑住!”
风声瞬间将她吞没。
白砚生目光柔了一瞬,随即完全转冷,抬头直面风痕主灵。
风痕主灵似乎看不见绫罗心,只盯着白砚生体内那股属于它的力量。
它抬起手。
一条风息巨流凝成的长刃,从虚空切出,直指白砚生。
白砚生吐了口血,神色却毫无退意。
“你想拿回力量?”他抬手,一道银白灵光在掌心旋转,“那——”
他手掌猛地合上。
“先过我这一关!”
——轰!!!
风痕谷底部像爆开了一轮白色太阳。
风息与灵力正面撞击,形成骇人光浪,将深渊照得如昼。
而此刻,绫罗心俯冲向光池。
光池中央,一枚指甲大、如风中跳动的淡蓝晶核轻轻浮动。
风痕遗核。
她伸手——
就在她即将触及的瞬间——
整个光池突然下沉!
绫罗心瞳孔猛缩:“糟了!”
而另一边——
白砚生的护域彻底碎裂。
风痕主灵的巨刃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