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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靖澜的脚步在五楼略显安静的走廊里回响,目光扫过两旁紧闭的病房门和偶尔匆匆走过的医护人员。迎面走来一个端着消毒托盘、穿着洗得发白护士服的年轻护士。顾靖澜加快两步走到她面前,声音平稳地问:

“你好,请问下林昭微在哪儿你知道吗?”

护士猛地停住脚步,目光下意识地扫过顾靖澜军装领口上那两颗在走廊灯光下微微反光的将星,托盘里的玻璃瓶轻轻磕碰了一下。她立刻挺直腰背,双脚并拢,脚跟一磕,发出轻微的“嗒”声:

“顾军长!微…林医护在五楼医护休息室呢!”

顾靖澜抬了抬手,示意她放松:“好,谢谢。”他转身,沿着护士指的方向,脚步不紧不慢地走过去。走廊尽头,一扇半开的木门上挂着“医护休息室”的牌子。他站在门口,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林昭微正背对着门,低着头,在一张长木桌前整理着一叠叠雪白的纱布,动作麻利地将纱布卷成一个个紧实的卷。顾靖澜曲起指节,在敞开的门板上轻轻叩了三下。

林昭微闻声回头,看见门口的顾靖澜,脸上瞬间掠过一丝明显的惊讶,随即眼睛亮了起来,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快步跑出来:“顾靖澜?你怎么来啦!你不忙了吗?”

她站定在他面前,微微仰着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欣喜,笑容像春日绽放的花。她越是笑得这样明媚,顾靖澜心里那股不清道不明的滞涩感就越发明显。他微微移开视线,声音尽量放得平和:

“今不忙,正好有点空闲,就想着来军医院看看。你不忙吗?我看楼下他们个个都忙得脚不沾地了。”

林昭微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带上零自嘲的憨厚感,抬手理了理鬓角:“我学的是战地急救,枪伤、炮伤我在行,可看不了头疼脑热的老百姓。自从你顾大军长下令让军医院敞开大门给百姓看病以后啊,”

她指了指楼下隐约传来的嘈杂声,“我就跟个摆设似的,只能帮着整理整理纱布绷带,或者去药房搭把手了。”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失落。

顾靖澜听出了那丝幽怨,脸上的表情略有些僵,嘴角牵动了一下,露出一个带着尴尬意味的笑容:“那…那你不是正好可以休息休息嘛。今有时间吗?”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脸上,“想必你来福省以后,还没好好出去走走吧?要是今方便的话,要不我带你逛逛福地?”

林昭微歪着头,明亮的双眼就这么看着他,故意拖长流子:“你——”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看到顾靖澜的喉结似乎滚动了一下,才带着促狭的笑意接着,“不会又像上次在合市那样,半路把我丢回医院吧?”

顾靖澜脸上的尴尬瞬间凝固了,他甚至感觉自己真能在地板上抠出个三室一厅来。他干咳了一声,眼神飘向走廊的窗户。林昭微见好就收,没再继续打趣,脸上重新绽开笑容:

“那你下去等我会儿吧!我去换身衣服!”她指了指休息室里面。

顾靖澜立刻点头:“好!”他转身,沿着原路返回,步伐比刚才下楼时快了一些。走到医院主楼门口,那辆庞大的黑色奔驰770K就停在台阶下。

他拉开车门坐进后座。车窗外,警卫班长带着一个班的士兵,荷枪实弹,分散在车子周围几步远的地方,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试图靠近的人影。顾靖澜看着这乌泱泱的阵势,无奈地闭了闭眼。他想起之前鹰眼的密报:

霓虹高层悬赏的花红上,他的名字排在第一!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现在无论他去哪里,身后最少都得跟着一个班的警卫团精锐。若是去危险地带,警卫力量甚至会加强到一个排、一个连。

没过多久,林昭微的身影出现在医院门口。她换下了护士服,穿着一身合体的淡蓝色碎花旗袍。正是上次顾靖澜带她在合市绸缎庄买的那件真丝香云纱做的。剪裁得体,衬得她身形窈窕。

她跑着下了台阶,拉开车门坐进顾靖澜身边的位置,带来一阵淡淡的皂角清香。“开车,随便转转吧。”顾靖澜对前排的警卫班长吩咐道。引擎低沉地轰鸣起来,庞大的轿车缓缓驶离医院大门。

车子沿着福省的街道行驶,顾靖澜和林昭微随意地聊着。他问她在福省吃不吃得惯,住得还习不习惯,医院宿舍条件怎么样。林昭微一一回答,语气轻快。街边店铺的灯光透过车窗,在她脸上投下流动的光影。

聊了一会儿家常,顾靖澜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语气随意地问道:“对了,昭微,认识这么久,好像还没听你起过你的父母。方便家里的情况吗?”

林昭微脸上的笑容明显凝滞了一下,侧过头,有些惊讶地看着顾靖澜的侧脸:“怎么啦?怎么好端赌突然问这个?”

顾靖澜没有回头,目光依旧看着前方街道上流动的人群和黄包车,嘴角保持着温和的弧度:“没怎么,就是好奇。认识这么久了,一直也没听你提起过。”

林昭微收回目光,沉默了几秒钟,视线落在自己放在膝头、微微绞紧的手指上。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低沉下去:“我是淞沪人。父母…在淞沪会战的时候,可能已经…”她停顿了一下,喉头滚动,“我们走散了。炮火…太乱了。

我们家…以前在闸北那边开了间的杂货铺……”她断断续续地讲着,讲老房子的井,讲父亲算盘打得噼啪响,讲母亲做的腌笃鲜,讲那场改变一切的大火和爆炸。

到最后,声音已经有些哽咽,眼眶明显泛红,在昏暗的车厢里闪着水光。顾靖澜侧过身,看着她低垂的头和微微颤抖的肩膀,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紧握的拳头,声音放得很轻:

“会找到的。只要人还在,总有团聚的一。放心,一定会!”林昭微猛地抬起头,怔怔地望着顾靖澜在阴影中的眼睛:“真的吗?”顾靖澜用力地点了下头:“嗯!”。

车厢里陷入一阵沉默。车子漫无目的地转了几条街。顾靖澜提议去福省最大的“聚仙楼”吃饭,林昭微却摇了摇头,坚持要回医院,还有些纱布没整理完。顾靖澜没再坚持,只对司机了句:“回军医院。”

当晚,顾府书房。

厚重的丝绒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隔绝了窗外的夜色。书桌上只亮着一盏台灯,光线昏黄,勉强照亮桌面上堆叠的文件。房间里弥漫着浓烈而辛辣的烟草气味。

顾靖澜指尖夹着一支燃烧的EchtoRIENt香烟,烟头处积了一截长长的灰白烟灰。

他眉头紧锁,眼神落在烟雾缭绕的虚空处,一口接一口地吸着烟,灰白色的烟雾一团团地从他口鼻间喷出,在昏黄的灯光下盘旋、纠缠、扩散,几乎填满了书桌周围的空间,让书柜的轮廓都变得模糊。

书房外,一个几乎与门外廊柱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停在门口,刻意压低的嗓音透过厚重的木门传来:“军座在吗?”

门口站岗的警卫班长身体纹丝不动,嘴唇微动,同样压低的声音清晰地送入书房:“在,军座等您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