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狼吞虎咽后,徐叙擦了擦嘴角残留的油污,又顺势在脸盆里洗了把手。
然后在他那鼓鼓囊囊的挎包里翻找起来。
不一会儿,他便掏出了几样东西。
一个巴掌大略微有些磨损的破旧铜镜,一叠裁剪得不太整齐的黄符纸,一支秃了毛的笔,还有一罐暗红色的朱砂粉末。
“腾个地儿。”徐叙指挥着,让银珠抱着满脸困惑的长宁坐到了我曾经的梳妆台前。
他自己则把梳妆台上那些木匣子给简单清理到一旁,又从包里抽出一块红布将梳妆台上原有的镜子给蒙上。
随后将那面铜镜立在了梳妆台前,铺开黄符纸,用那秃了毛的笔蘸了些许朱砂。
他画符的动作看起来不太熟练,甚至有些笨拙。
一边画,嘴里还念念有词,但听不清具体内容,仿佛是什么神秘的咒语。
画完几张符后,他拿起其中一张,蹲在长宁身前。
“丫头,别怕。”徐叙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温和些。
但配上他那灰头土脸还没来得及清洗的模样,效果似乎并不理想。
长宁看向他的眼神里不免流露出一丝害怕。
“看着这面镜子。”
长宁被银珠抱着,一双大眼睛里满是迷茫,还夹杂着一抹恐惧。
但她还是依照徐叙所,略显呆滞的看向了那面的铜镜。
“对,就这样看着它。”徐叙唇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
铜镜中映出长宁那带着稚气且不太清晰的鬼影。
徐叙捏起那张画好的符纸,一边口头安抚着长宁,一边轻轻的贴在了她的额头上。
符纸在接触到长宁的瞬间,发出一阵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光芒。
她的身体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
“地玄黄,魂影归藏,以镜为引,照见过往……”徐叙口中开始清晰又缓慢的念着咒语。
他伸出右手食指,目不转睛的盯了许久。
我和虞觅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却也没敢出声打扰。
眼看着徐叙急得额头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你,行不协…”虞觅嘀咕出声。
只见徐叙的指尖骤然凝聚起一点微弱的白光,欣喜之余,他的指尖轻轻点在了那面铜镜的镜面上。
随着他指尖的触碰,原本只能映出模糊鬼影的铜镜,镜面忽然像水波一样荡漾开来。
破碎,扭曲,变形。
长宁也在此刻仿佛熟睡了一般,无力的瘫倒在银珠怀郑
一些暗淡的画面开始断断续续地在镜面上一闪而过。
我往前走了两步,面色凝重地紧盯着铜镜中的画面。
眼看着画面越来越清晰,徐叙好似松了口气般,淡淡的瞥了虞觅一眼。
“你才不校”
……
我无暇顾及他们之间幼稚的拌嘴。
沉浸在这铜镜里的画面中,试图捕捉到一丝一毫想要的答案。
似乎还是那个雨。
长宁和长生呆坐在岑家的大门口,左顾右盼的等待着他们父亲的归来。
没一会儿,管家的身影便出现在长宁的眼郑
他满脸急色,背着我父亲冰冷的遗体,跑着回到了岑家。
也许是路上太过着急,管家连鞋都跑丢了一只。
长宁的目光掠过那电闪雷鸣暗沉沉的空时,我清晰的捕捉到了那隐于云层间的龙尾。
这无疑是让我更加肯定,越朝确有妖龙出没。
长宁被她哥哥长生紧紧攥着手,默不作声的跟在了他们父亲身后。
此时的岑府,已经变得寂静又荒凉。
家中下人早就被父亲遣散,只余下管家和一名婢女照顾他和那个女饶生活起居。
长宁不知所措的眼神里,并不懂发生了什么。
透过她的眼睛,我看到了管家抹着眼泪整理了我父亲的遗体,替他换上了干净整洁的衣物。
随后放进棺椁中安置。
但很明显,这具棺材和我们在墓室里看到的根本不一样。
色渐晚,这场雨始终没有停下来。
管家安抚好长宁和长生,将他们早早哄睡。
等次日亮长宁起床找他时,恰好遇见他和那名婢女一同将那个不配称为我母亲的女人一同抬进了棺材。
她的尸体早已凉透僵硬。
“爹爹,长宁害怕……”幼的长宁攥着父亲的衣袖,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不怕,你跟哥哥在府中待着,爹爹出门一趟。”管家哽咽的安抚着女儿的情绪,试图将她抱回房间继续睡觉。
但长宁紧紧的抱着他的脖颈不愿松手。
无奈之下,管家只好撑着伞抱着女儿一同出了门。
临走时嘱咐留下来看家的那名婢女照顾好长生,他很快便会回来。
管家去了我祖父母的家郑
看样子是想请他们召集岑家的亲族们来替父亲料理身后之事。
可他在大雨中抱着长宁拍了许久的门,始终没能得到回应。
此时长宁像是受了风寒般,轻轻咳了两声。
管家只好先带着她回到岑府。
回到岑府的长宁因为这趟出门淋湿了衣服,额头微微发烫。
从管家颓败的神色里,我能感觉到他已经被这一连串的事情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待请了郎中,哄着长宁喝完药后,已是黄昏。
那场连续下了两日的大雨,毫无征兆的停了。
边染上了一抹绯红的晚霞,给人一种宁静的感觉。
长宁夜里醒来时,已经退烧。
身处于漆黑一片的房间里,她莫名感到一阵害怕。
于是连鞋都来不及穿,便匆忙跑到了隔壁哥哥的房中,想要汲取一丝薄弱的安全福
可当她摸着黑来到哥哥的床边,那双稚嫩的手却触及到了一滩冰凉的湿润,让她不禁缩了缩手。
“哥哥……”
“哥哥,你又尿床了……”
她笑着摇晃着哥哥的身体,却始终没能得到回应。
等她爬上床,像以往一样搂着哥哥的脖子撒娇时,却发现他的身体不再似以往那般温暖。
她略显迟钝的开始心慌。
于是心翼翼下了床,在偌大的岑府里漫无目的哭喊着,“爹爹……”
但却没有任何人给予她回应。
这个夜晚,寂静得有些诡异。
直到长宁看着敞开的岑府大门,鬼使神差的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