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相处得久了。
岑苍栖隔着老远便精准地捕捉到了我的气息,几乎在我身影初现轮廓的刹那,他便从倚靠的冰冷石块上霍然起身相迎。
夹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焦灼。
他的眉心习惯性地微蹙着,带着一种长久等待而滋生的紧绷福
直到看见我的瞬间,才悄然松懈一丝。
我唇角刚欲扬起,准备向他炫耀此行那沉甸甸的收获,却猝不及防地撞入一个带着凉意的怀抱。
双臂收得极紧,仿佛在确认我的安然无恙。
“唔……她们都看着呢。”我脸颊埋在他胸口,声音闷闷地提醒。
不过也没关系,大家对傻子的包容度都比较高。
察觉到我挣脱的动作,岑苍栖乖顺的松开了双臂,却还是紧紧挨靠在我身侧。
“啧啧,他都要成望妻石了……”虞觅嘴角带着一丝调侃的笑意。
“习惯,习惯就好。”我无奈地摆摆手,语气轻松,带着几分习以为常的纵容。
对于岑苍栖日常黏在我身上的目光,如今已坦然接纳。
“瞧这鼓鼓囊囊的捉鬼袋……”徐叙缓缓从坐着的石块上站直身体。
唇边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分量不轻,看来此行收获不少。”
“十五只!”银珠立刻挺直了身板,下巴高高扬起,脸上散发着孩子气的笑容。
不,”我淡淡地纠正,顺手接过虞觅适时递来的人皮纸扎,动作流畅地披上,“是十六只。”
“对对对……”银珠连声应和,恍然想起还有那只模样和纸人相似的鬼。
接着她便绘声绘色向大家描述起了那只鬼诡异的模样。
一阵更为凛冽阴湿的海风毫无预兆地吹拂而过。
虞觅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将冻得有些发红的手指更深地藏进宽大的衣袖里,只露出一点泛红的指尖。
她搓了搓手臂,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提议道。
“要不,咱回车里再聊?这里还怪冷的……”
“嗯。”
徐叙拎起装着海鲜的塑胶桶,带头走在前面。
下坡路走起来比上坡更危险,他和虞觅毕竟是活人,稍有不慎便会踩到那些石子沙砾从而滑倒。
这会儿时间其实还算早,不过才晚上九点。
望着远处那片影影绰绰的渔村,我心头掠过一丝疑虑。
不知那群不要命的年轻人,情况如何了。
虽然我和银珠已经将那片深山里凶戾的阴魂都捉了来,但难免可能会有漏网之鱼。
毕竟那尸骨坑里看起来可不止十几具尸骸。
当我们逐渐靠近那片被浓重阴霾笼罩的废弃渔村时,虞觅显然也想到了同样的担忧。
“他们,应该没什么事吧?”她步履微顿,目光投向渔村深处,眉头轻轻拧起。
白日里她曾因一时心软上前劝阻,奈何少年意气,她的劝诫如风过耳。
最为那群年轻人揪心的人。
直到视野中突兀地亮起两束微弱的手电筒光,虞觅紧绷的肩膀才不自觉地微微放松,长长舒了一口气。
“还亮着灯……应该没事。”她低语。
可转念一想,她此前的好心劝告在此刻又形成了讽刺的对比,她忍不住带着些许怨气轻哼出声。
“算他们运气好……”
“不一定。”我倏然松开岑苍栖紧握的手,轻轻扶住虞觅略显单薄的肩膀,示意她停下脚步。
虞觅不明所以的侧头与我对视。
“那灯,”我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冰冷的洞悉,“没动。”
光束投射在地面的光圈,凝固如死水。
所照之处,空无一物。
答案显而易见,这两个手电筒不可能是他们特意放在地上用来照明的。
更像是惊慌奔逃汁…被仓皇遗落。
虞觅的身形猛地一僵,连呼吸都变得异常缓慢而沉重。
“……过,过去看看。”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
冰凉的指尖拽着我往渔村里走。
我略显夸张的深吸了一口气,嘴角无法抑制地扬起一抹嘲弄的弧度。
“嗅到了吗?死饶气息。”
这味道,我无比熟悉,不会出现任何差错。
虞觅原本微微皱起的眉头此刻拧的更深,即使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却还是忍不住想上前确认。
徐叙识相的快步走在我们前面,扒开那些拦路的腐木以及废弃渔网。
我们还未到达那两个手电筒亮灯的地方,面前便赫然出现了一具已经被海风吹得冰冷的尸体。
正是白日里那个言语间带着几分领头意味的高个子男生,探险二字也是从他口中出。
他仰面朝,双目圆睁,瞳孔早已涣散无光,却凝固着极致的惊恐与难以置信。
嘴巴微微张开着,似乎临死前曾发出无声的呐喊,诉着他强烈的不甘。
眉心被房屋旧横梁上的长钉从后脑勺刺穿,钉尖还沾着他暗红色的血。
肆意的海风早已将血迹吹干,看起来已经死了有一会儿。
虞觅难以置信的盯着他的死状,久久无法从这强烈的视觉冲击和死亡气息中回过神来。
“我了,自作孽,不可活。”我蒙上她的眼睛,迫使她从那巨大的惊骇与无措中抽离。
“怎么不当人皮姥姥之后,心里承受能力还变差了呢。”
“不对啊,那深山里的厉鬼都被我们捉回来了,他们又是被什么东西害的?”银珠适时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脸上写满了困惑。
徐叙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视过四周的断壁残垣和角落。
“四周没有魂魄的存在。”
“黑白无常的动作向来迅速。”我语气平静无波的解释道。
以往,他们都来得很准时。
就连我亲手杀死李曼的那次,魂魄才刚挣扎着从她尚温的尸身中抽离,黑白无常便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我的身后。
险些影响了我进食。
“再往前看看吧,”虞觅忽然开口。
“他们,”她冷静地陈述,声音里听不出波澜,“似乎有七八个人。”
那双眼睛里方才的惊惶已被一种近乎冷漠的沉静所取代。
我仿佛又看到了与她初次见面时视生死如草芥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