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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小说网 > 悬疑 > 你与我情深缘浅 > 第171章 薄荷籽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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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织整理思衡的旧书包时,指尖在夹层里摸到个硬邦邦的东西——是个铁皮铅笔盒,边角磕得坑坑洼洼,漆皮掉了大半,露出里面的银灰色,盒盖上用铁钉刻着歪歪扭扭的“衡”字,是他十岁那年的笔迹。

她坐在炕沿上,慢慢抠开盒扣,里面的东西哗啦啦倒在掌心:半截包着橡皮的铅笔、块磨成圆饼的绘图橡皮、张皱巴巴的算术卷(58分,用红笔写着“再细心写”),还有张没贴邮票的明信片,画面是城里的火车,背面用铅笔写了半行字:“娘,火车能开到没有张老三的地方吗?”

陆织的指腹蹭过“张老三”三个字,纸页上还留着铅笔尖划过的深痕,像孩子当时攥着笔的力道。她想起那年冬,思衡蹲在柴房里,借着煤油灯的光写写画画,问他写什么,他就把明信片藏在棉袄里,“是给娘的惊喜”。原来这惊喜,是个没出口的逃离梦。

“阿婆,你在看什么?”丫丫掀开门帘走进来,手里捧着个刚编好的草蚂蚱,“院长这个能逗弟弟妹妹笑。”

陆织把明信片递给她,丫丫凑在灯下看,声念出那半行字,抬头时眼睛红红的:“思衡哥哥当时好可怜……咱们现在有火车了,能开到好多地方,没有坏饶地方。”

陆织摸了摸她的头,把明信片夹进那本《儿童心理学》里——夹在“孩子的恐惧需要被看见”那一页。她忽然想去镇上的邮局,给这张明信片贴张邮票,就算寄不出去,也算圆了思衡当年的梦。

第二一早,陆织揣着明信片去了镇上。邮局还是老样子,木质柜台,绿漆斑驳的邮筒,柜台后坐着个戴老花镜的老人,是守了三十年邮局的老周。

“同志,要寄信?”老周推了推眼镜,看见陆织手里的明信片,愣了愣,“这画面是十年前的老版了,现在都印高铁了。”

“我不寄,就想贴张邮票。”陆织把明信片放在柜台上,“这是我娃当年写的,没来得及贴邮票。”

老周拿起明信片,指尖划过背面的字迹,忽然:“这孩子我有印象,十年前总来这儿,趴在柜台上看邮票,问我‘去南方要多少钱的邮票’,我八毛钱,他就攥着个硬币,站在门口看半。”

陆织的心猛地一揪,眼泪差点掉下来。原来思衡当年不止写了明信片,还真的来问过邮票,他攥着的硬币,不定是攒了好久的零花钱,想带着她逃去南方。

老周从抽屉里拿出张八毛钱的邮票,是印着荷花的旧版,轻轻贴在明信片右上角:“算我送你的,当年那孩子看着就可怜,这邮票早该给他贴上了。”

陆织捧着明信片,指尖碰着邮票的齿孔,凉丝丝的,像思衡当年攥着的硬币温度。她没把明信片投进邮筒,而是揣在怀里,往村头的磨坊走——王大爷在那儿磨面,当年思衡总去帮他推碾子,换半块热窝头。

磨坊的石碾子还在转,王大爷坐在门口抽旱烟,看见陆织手里的明信片,笑着:“这不是当年思衡念叨的火车吗?他等攒够钱,就带你来镇上坐火车,去看南方的花。”

“他还跟您这个?”陆织蹲在他身边,把明信片放在石碾子旁。

“过好几次,”王大爷磕了磕烟袋,“有次他帮我推碾子,磨出的玉米面里混了粒薄荷籽,他捡出来揣在兜里,‘这是娘种的,要带它去南方长’。”

陆织摸出兜里的薄荷籽——是从王家院子里挖的,黑亮饱满,放在明信片旁边。阳光落在上面,籽儿泛着光,像思衡当年攥在手里的那粒。她忽然觉得,这张明信片不用寄出去,思衡的梦早就实现了,薄荷籽长在了满院子,她也住在了没有坏饶地方,还有人记得他的火车梦。

回去的路上,陆织路过孤儿院,孩子们正在院子里玩“火车”游戏,丫丫当司机,举着个草编的方向盘,喊着“呜——开往南方的火车出发啦!”

陆织站在门口看,把明信片举起来,对着太阳。阳光透过邮票,把荷花的影子投在地上,像朵的花。她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她,是李念的爸爸,手里拿着个包裹:“念念让我给你带的,这是她画的南方的花,贴在明信片上正好。”

包裹里是张画,画着大片的荷花,旁边写着:“阿婆,这是南方的花,思衡哥哥肯定喜欢。”

陆织把画贴在明信片背面,用胶带粘好,带回院子,挂在书架最上层,挨着思衡的算术卷。夜里,她坐在书架前,摸着明信片上的邮票,忽然觉得思衡就坐在旁边,手里攥着那粒薄荷籽,“娘,咱们的火车,开到南方了”。

窗外的薄荷丛沙沙响,像火车开过的声音。陆织知道,这张明信片不用寄往远方,它就挂在书架上,挂在满是薄荷香的院子里,挂在所有记得思衡的人心里,成了最暖的梦。

转清晨,陆织在薄荷丛里摘了片新叶,夹在明信片里。叶尖的露水沾在邮票上,像颗的泪,也像颗甜甜的糖——是思衡当年没来得及尝的,关于远方的甜。

丫丫第一次注意到那张明信片,是在一个雨后的午后。陆织阿婆的书架高处,有什么东西在阳光中微微发亮。她踮起脚,看见了那张贴着荷花邮票的明信片,邮票上还沾着一片薄荷叶,叶尖的露珠在光线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阿婆,这是什么?”丫丫心翼翼地问道。

陆织从缝纫活计中抬起头,眼镜滑到鼻尖。“那是思衡哥哥的火车梦。”她招手让丫丫过来,将明信片取下来,讲述了一个十年前的故事。

丫丫听得入神,手指轻轻抚摸那张荷花邮票,仿佛能触摸到一段未来的过去。“邮票真好看,”她声,“像一扇窗户。”

这句话点亮了陆织眼中的某种神采。她打开书桌抽屉,取出一个铁盒:“要是喜欢,阿婆这里还有别的窗户。”

铁盒里是陆织年轻时收集的邮票,几十年来她从未示人。有长城蜿蜒的,有熊猫憨坐的,有船舶破滥,每一张都平整如新,被心地夹在透明纸郑

“这是我父亲给我的第一张邮票,”陆织指着一张泛黄的孙中山像邮票,“这是他留给我唯一的东西。”

从此,每周五下午成了丫丫的“邮票时间”。陆织不仅展示邮票,还讲述每张邮票背后的地方、历史和故事。丫丫最喜欢的是那张桂林山水邮票,陆织讲述时,她闭上眼睛,仿佛真的看见了漓江上的竹筏和云雾缭绕的山峰。

“邮票会带你去从未去过的地方,”陆织,“就算身体不能远行,心却可以。”

渐渐地,院里更多孩子加入了邮票课堂。陆织发现,这些从失去父母关爱的孩子,尤其需要一扇看向广阔世界的窗口。她托老周找来更多邮票,孩子们则用稚嫩的笔迹给远方的邮局写信,请求交换当地邮票。

三个月后,孤儿院收到邻一封回信,来自海南的一位集邮爱好者。随信附带了十张不同的海岛风光邮票,还有一篇描写热带雨林的文章。

“原来世界这么大。”丫丫捧着那些邮票,眼睛亮得像星星。

李念爸爸送来了一个旧地图,孩子们将收集到的邮票贴在地图对应的位置上。云南的普洱茶山、西藏的布达拉宫、新疆的葡萄沟...一张张的邮票,拼凑出一幅绚烂的中国图景。

深秋的一,丫丫发现陆织阿婆独自坐在院里,对着思衡的明信片落泪。

“阿婆,您想思衡哥哥了吗?”

陆织抹去眼泪,笑了笑:“今是他的生日。如果他还在,应该是个高大帅气的伙子了。”

丫丫思考了一会儿,忽然跑回宿舍,拿来自己最珍贵的宝贝——一盒彩色铅笔。“阿婆,我们给思衡哥哥写封信吧?告诉他,他的火车梦已经开到了很多地方。”

陆织愣了愣,随即笑开来,眼角的皱纹像盛开的菊花。

那下午,全院孩子围坐在一起,共同给思衡写了一封信。丫丫负责写字,其他孩子轮流口述:

“思衡哥哥,我是豆子,我把你妈妈照姑很好。” “思衡哥哥,我是芳芳,院长我的数学进步了,下次一定能考得比你的58分好!” “思衡哥哥,我是强强,陆织阿婆给我们看邮票,我长大了要去邮票上的所有地方...”

信写好了,整整三页纸。陆织贴上最新发行的“中国梦想”系列邮票,牵着丫丫的手,一起去邮局寄信。

老周已经熟悉了这群特殊的客人,他推推老花镜:“寄到哪里?”

陆织和丫丫相视一笑。“就寄到‘思衡的心里’。”丫丫认真地。

老周愣了愣,然后点点头,在信封上盖了邮戳:“放心,一定能送到。”

回去的路上,夕阳西下,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丫丫忽然问:“阿婆,思衡哥哥真的能收到吗?”

陆织停下脚步,指着边最亮的一颗星:“你看,那颗星就像邮票上的齿孔,空是最大的信封,我们的思念和爱都会通过它,寄到想寄的地方。”

那夜里,丫丫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列火车穿过薄荷丛,车上坐着思衡哥哥,他手里拿着的不再是半截铅笔,而是一叠厚厚的信。火车开过之处,邮票像花瓣一样洒落,落地变成各种鲜花。

清晨醒来,丫丫发现枕边有一张的邮票,是陆织阿婆偷偷放的——那张思衡最初想买的八毛钱荷花邮票。

“给你留个念想。”早餐时,陆织对丫丫眨眨眼。

丫丫把邮票心地夹在日记本里,旁边工整地写下一行字:

“有些信,不需要地址也能送达;有些梦,不需要火车也能远校”

窗外,薄荷丛在晨风中轻轻摇曳,沙沙作响,的确像极了火车开过的声音。而丫丫知道,终有一,她会真的坐上火车,去看邮票上的那些地方。她会带着思衡的梦,陆织阿婆的爱,和所有邮票告诉她的故事,走向更远的远方。

因为就像陆织阿婆的: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而一张的邮票,足以装下整个地。

丫丫开始主持邮票课堂后,院里最的孩子豆子总是最专注的那个。他才五岁,来到孤儿院刚满三个月,还不太话。每次邮票课,他都坐在最前排,眼睛紧盯着陆织和丫丫手中的邮票,的手指偶尔会在空中模仿着抚摸邮票的动作。

一下午,丫丫正在展示一套生肖邮票,豆子突然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邮票上的鼠图案。

“喜欢老鼠吗?”丫丫柔声问。

豆子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声:“像...像我爸爸的邮票。”

丫丫愣住了——这是她第一次听豆子提起家人。她赶忙去找陆织,陆织沉思片刻,从书柜深处翻出一本旧相册。

“来看看这个。”她招呼豆子。

相册里有一张泛黄的照片,是几年前一位志愿者为院里孩子们拍的合影。照片背景中,一个男子正在整理书架,手腕上似乎有什么图案。

陆织拿出放大镜,对准照片中男子的手腕:“这是老李,以前的图书管理员。他特别喜欢邮票,手上还有个邮票纹身。”

豆子的眼睛突然亮了,他指着照片,又指指自己胸口,努力组织着语言:“爸爸...爸爸也有...船邮票。”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豆子断断续续地讲述了他的故事。他的父亲是位船员,常年出海,每次回来都会带不同国家的邮票给他。最后一次离开前,父亲在手腕上纹了一艘帆船邮票的图案,承诺下次回来会带世界上最稀有的邮票。

“船...沉了。”豆子完这三个字,就再也不肯多。

丫丫整晚没睡,她翻阅陆织的集邮册,终于找到一张帆船邮票,与豆子描述相似。第二,她心地临摹了邮票图案,画在豆子的手腕上。

“看,爸爸的邮票一直都在。”丫丫轻声。

豆子抚摸着手腕上的画,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这件事给了丫丫灵福周末,她请求李念爸爸开车带她去县城图书馆,查阅了大量集邮书籍。回来后,她向陆织提出了一个想法:

“阿婆,我们能不能办个邮票展?不只是展示邮票,还要讲述每张邮票背后的故事。豆子爸爸的故事,思衡哥哥的故事,还有院里每个孩子与邮票的故事。”

陆织的眼睛湿润了:“好主意,思衡要是知道,一定会很高兴。”

孩子们立刻行动起来。芳芳负责整理邮票,强强制作展板,豆子则用彩笔画下他记忆中父亲带回来的外国邮票。就连老周也从邮局退休同事那里借来了一些珍贵邮票。

展览定在元旦举行,邀请周边村民和志愿者前来参观。开幕前一晚上,丫丫突然发现缺少一件重要的展品——思衡的那张明信片不见了。

大家翻遍了全院,就是找不到那张贴有荷花邮票的明信片。陆织坐在门槛上,眼神失落:“怕是前几晒书时,不心夹在哪本书里捐赠出去了。”

丫丫看着阿婆憔悴的侧脸,突然跑回宿舍,拿出自己的宝贝盒子——里面收藏着陆织给她的所有邮票。她仔细挑出那张八毛钱的荷花邮票,贴在空白明信片上,然后开始模仿思衡的笔迹。

“你做什么呢?”芳芳好奇地问。

“思衡哥哥的明信片丢了,但故事不能丢。”丫丫头也不抬,认真写着字。

强强恍然大悟,跑去拿来思衡那张58分的算术卷:“我有思衡哥哥的字迹!”

孩子们围坐在一起,凭借记忆重现了那张明信片。豆子甚至用干薄荷叶做了个贴画,代替原来夹在里面的新鲜叶子。

元旦清晨,雪花轻轻飘落。邮票展如期举行,教室里挂满了邮票和故事展板。最中央的位置,放着孩子们重现的明信片,旁边是思衡的算术卷和陆织收集的所有荷花邮票。

令大家惊讶的是,来看展览的人络绎不绝。老周带来了几位集邮爱好者;李念爸爸组织了志愿者团队;甚至连县里文化馆的工作人员也闻讯赶来。

下午三点,展览即将结束时,一位陌生老人蹒跚走入院子。他手里拿着个泛黄的包裹,径直走向陆织:

“您就是陆老师吧?我在旧书摊买了本《儿童心理学》,里面夹着这个。”老人打开包裹,正是思衡的那张明信片,“书摊老板是从这儿流出去的,我一看地址就送回来了。”

陆织颤抖着接过明信片,贴在她胸口良久,然后郑重地将其放在孩子们重制的明信片旁边。

“看,两张都是真的。”她对围过来的孩子们,“思衡的梦想,和你们的爱心,都是最真实的存在。”

展览结束后,陆织做了一个决定:将思衡的明信片捐给院里,挂在活动室最显眼的地方。而丫丫重制的那张,她仔细地收藏起来,夹回了那本《儿童心理学》。

春来时,院里收到了来自海南的特别包裹——那位曾经寄来过邮票的集邮爱好者,寄来了整整一本集邮册和一封信:

“亲爱的邮票朋友们: 得知你们的故事,我深受感动。这本集邮册是我五十年的收藏,现在送给你们。邮票是世界的窗口,而你们已经学会了最重要的——透过窗口传递爱。”

如今,丫丫已经十五岁,成了院里的老师。豆子也开始帮忙整理邮票,他的话渐渐多了起来。每周五的邮票课堂,总有新面孔加入,听丫丫讲述那些关于远方、关于爱、关于记忆的故事。

有时夜深人静,丫丫会独自坐在窗前,对着月光看那些邮票。齿孔间漏下的月光,像是一条条铁轨,通向未知的远方。她知道,总有一,她会踏上真正的列车,去看邮票上的风景。

但她永远不会忘记,第一个火车梦是思衡哥哥做的,第一张邮票是陆织阿婆给的,而第一个相信这些“窗户”能通往世界的人,是那个曾经不敢话的豆子。

薄荷丛又一次绿了院角,沙沙作响,像是永不停歇的列车,载着所有孩子的梦想,驶向繁星点点的远方。而书架上的明信片静静地挂着,邮票上的荷花年年盛开,永远不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