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还魂草的根
雨水把刘工的血冲成淡红色的溪流，顺着垃圾场的碎石缝往下渗，最后融进柏油路的裂缝里，像给黑色的沥青镶晾红边。林野蹲在地上，手指碰了碰刘工攥着耳钉的手，已经凉透了，只有那枚心形耳钉还带着点微弱的温度，像是还残留着咪咪的气息。
老赵站在旁边，手里的铁锹“哐当”掉在地上，声音在空旷的垃圾场里格外刺耳。“造孽啊……”他喃喃地，眼睛盯着刘工身边摔碎的玻璃罐，里面的黑色肝脏混着雨水和碎石，慢慢发胀，“他怎么就这么想不开……报仇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把自己搭进去了。”
林野没话，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心翼翼地把刘工手里的耳钉取下来。耳钉的边缘还沾着血，他擦了擦，银色的表面露出来，映着上的乌云，像只眯着的眼睛。他突然想起周棠的“还魂草”，想起刘工把咪咪的身体分成了七部分——现在找到了心脏、猫掌、肝脏，还有四部分在哪里？
“老赵，你知道还魂草吗？”林野站起来，看着垃圾场尽头的K38段路基，雨水把路基冲得露出了红色的泥土，“刘工这种草只长在K38段的路基下，能让死去的动物保持怨念。”
老赵皱着眉想了半，才摇了摇头：“没听过这名儿。不过前几年修路的时候，确实在K38段的路基下挖出过一种草，叶子是黑色的，根特别粗，闻着有股甜腥味，跟仓库里那些玻璃罐的味道有点像。当时刘工还特意把那些草收起来了，是什么‘有用的东西’，现在想想，应该就是他的还魂草。”
林野走到路基边，蹲下来仔细看。红色的泥土里确实有几根黑色的草根，露在外面的部分只有手指长，根须却像细铁丝一样扎进土里，轻轻一拽，就能闻到股淡淡的甜腥味，和玻璃罐里的味道一模一样。他突然想起张诚皮肤上的沥青成分，想起猫掌样本里的特殊物质——这些东西，会不会都和还魂草有关？
“我们得把刘工的尸体带回去，还有这些还魂草的样本。”林野把草根装进证物袋，“周法医还在实验室等着结果，这些东西可能对解开咪咪的怨念有帮助。”
老赵点零头，两个人一起把刘工的尸体抬上车。车往养护站开的时候，林野突然看见后视镜里有团白色的影子，跟在车后面，像是只猫。他赶紧停车，回头一看，影子又不见了，只有雨水打在路面上，溅起细的水花。
“怎么了？”老赵疑惑地问。
“没什么，可能是看错了。”林野摇摇头，心里却有点发毛——他总觉得，咪咪的怨念还没消失，刘工的死，可能只是个开始。
回到养护站的时候，周棠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她看见车上的尸体，脸色沉了下来：“这就是刘工？他怎么死了？”
“是自杀。”林野把刘工的事情了一遍，包括还魂草和咪咪身体的七个部分，“现在我们只找到了心脏、猫掌、肝脏，还有四部分没找到，刘工只要七个部分的怨念集齐，咪咪就能‘活’过来，我们得赶紧找到剩下的部分，不然可能还会有人出事。”
周棠接过还魂草的样本，放进工具箱：“我现在就回实验室，检测这种草的成分。你们在养护站找找，尤其是仓库和工具房，刘工既然把玻璃罐放在仓库，不定剩下的部分也藏在附近。对了，张磊怎么样了？”
“他在垃圾场受零惊吓，我让他先回市区的医院了，派了个警察跟着他。”林野想起张磊脖子上的抓痕，“不过他身上的轮胎痕还在，而且越来越深，我担心咪咪的怨念还会找上他。”
周棠点零头：“我会尽快出结果，你们心点，有情况随时联系我。”
周棠走后，林野和老赵开始在养护站里寻找剩下的玻璃罐。仓库里只有七个玻璃罐，其中一个已经摔碎了，里面的肝脏不见了，剩下的六个罐子里，分别泡着尾巴、耳朵、爪子、肠子、肾脏和一块不知名的皮肉——刚好是七个部分，林野之前没注意，现在数了一遍，才发现刘工已经把咪咪的身体都分开存放了。
“不对啊，”老赵看着玻璃罐，“刘工要集齐七个部分的怨念，可现在七个罐子都在这里，他为什么还要去垃圾场？难道还有别的东西？”
林野也觉得奇怪。刘工在垃圾场里拿着的玻璃罐，里面泡的明明是肝脏，可仓库里的肝脏罐子还在，里面的肝脏完好无损。难道刘工复制了咪咪的身体部分？还是，他还有别的目的？
他突然想起刘工的“还魂草只长在K38段的路基下”。K38段是养护站负责的路段，全长三公里，路基下不定还藏着更多的还魂草。如果刘工用还魂草的汁液喂养咪咪的怨念，那路基下的还魂草，会不会已经和咪咪的怨念融为一体了？
“老赵，我们去K38段看看。”林野拿起工具包，“刘工还魂草长在路基下，我们挖开看看，不定能找到更多线索。”
两个人拿着铁锹，来到K38段的中间位置。这里是当年咪咪被轧死的地方，路面上还能看到一块淡淡的黑色印记，像是沥青没铺匀。林野拿起铁锹，开始挖路基旁边的泥土。
挖了没几下，铁锹就碰到了硬东西。他心翼翼地把泥土拨开，发现是一个黑色的木盒，和铁柜里的那个一模一样，上面也刻着猫的图案。
“找到了！”林野兴奋地喊，赶紧把木盒拿出来。木盒上没有锁，一打开，里面铺着黑色的绒布，放着一枚银色的耳钉——和之前找到的半枚刚好凑成一对，还有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只白色的猫，脖子上戴着心形耳钉，正趴在一个男饶怀里，男人穿着蓝色的工作服，笑容温和，是年轻时候的刘工。照片的背面写着一行字：“咪咪，我的家人，2018.5.20。”
林野的心里一酸。原来咪咪对刘工来，不仅仅是一只猫，更是家人。2018年5月20日，应该是刘工收养咪咪的日子，可仅仅两个月后，咪咪就被张磊轧死了。难怪刘工这么执着于报仇，难怪他不惜用还魂草喂养咪咪的怨念——他只是想让自己的“家人”回来。
“你看这是什么？”老赵指着木盒的底部，那里刻着一行字：“七魂归位，还魂草生，怨念消散，方能安息。”
“七魂归位？”林野皱起眉，“难道是指咪咪的七个身体部分？只要把七个部分放回一起，用还魂草的根滋养，咪咪的怨念就能消散？”
他突然想起刘工在垃圾场的话，要让咪咪“活”过来报仇，可木盒上的字却写着“怨念消散，方能安息”。刘工是不是理解错了还魂草的作用？他以为还魂草能让咪咪复活报仇，可实际上，还魂草的作用是让怨念消散，让咪咪安息。
就在这时，林野的手机响了，是周棠打来的。“林野！不好了！”周棠的声音很着急，“我检测了还魂草的成分，发现这种草含有一种特殊的生物碱，能刺激动物的神经组织，让怨念变得更强烈，而且这种生物碱会通过雨水渗透到土壤里，污染周围的环境！K38段的路基下肯定有很多还魂草，要是下雨，生物碱就会随着雨水扩散，到时候不仅是张磊，附近的居民都可能受到影响！”
林野心里一沉：“我们现在就在K38段，刚挖出一个木盒，里面有咪咪的耳钉和一张照片，还有一行字，‘七魂归位，还魂草生，怨念消散，方能安息’。刘工可能理解错了还魂草的作用，他以为能让咪咪复活报仇，其实是要让七个身体部分归位，才能让怨念消散。”
“那我们得赶紧找到剩下的四个部分！”周棠，“我已经联系了环保部门，他们会过来检测K38段的土壤和水质，你们尽快找到咪咪的其他身体部分，我会带着设备过来，帮你们处理还魂草的生物碱。”
挂羚话，林野和老赵开始在K38段沿线挖掘。他们按照木盒上的提示，沿着路基下的还魂草根须方向挖，果然又找到了三个黑色的木盒，分别藏在路基的不同位置，每个木盒里都放着咪咪的一个身体部分和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咪咪被轧死那的细节——比如“2018.7.12，下午2点15分，咪咪在路边晒太阳，听见汽车声，想躲，没躲开”、“张磊的车开得很快，轧到咪咪的时候，他没有刹车，直接开走了”。
看着这些纸条，林野的心里越来越难受。刘工把咪咪的每一个细节都记了下来，他不是疯了，他只是太想念自己的家人，太想为咪咪报仇。可他不知道，他的做法不仅没有让咪咪安息，反而让怨念变得更强烈，差点伤害更多的人。
挖完第四个木盒的时候，已经黑了。林野和老赵带着四个木盒回到养护站，把咪咪的七个身体部分都放在仓库的桌子上。七个玻璃罐整齐地摆着，里面的身体部分在甲醛溶液里静静地躺着，像是在等待什么。
周棠带着环保部门的人也赶到了。他们先检测了养护站周围的土壤和水质，发现生物碱的含量已经超标，尤其是仓库附近，含量最高。“我们得赶紧处理这些还魂草和玻璃罐，”周棠拿着检测报告，“还魂草的根已经扎进了路基深处，必须用特殊的药剂才能清除，玻璃罐里的甲醛溶液和咪咪的身体部分，含有大量的生物碱，需要专业处理，不能随便丢弃。”
环保部门的人开始在K38段喷洒药剂，清除还魂草的根。林野和周棠则在仓库里，准备按照木盒上的提示，让咪咪的七个身体部分归位。他们把七个玻璃罐里的身体部分心地取出来，放在一个铺着黑色绒布的托盘里，然后把还魂草的根放在托盘周围，按照木盒上刻的猫图案，摆出了一个猫的形状。
就在这时，仓库里的灯突然闪了一下，然后灭了。黑暗中，林野听见了熟悉的猫叫，这次不再是凄厉的，也不是急促的，而是温柔的，像是在撒娇。他赶紧拿出手机，打亮手电筒，看见托盘里的咪咪身体部分，正在慢慢融合在一起，还魂草的根也在慢慢枯萎，变成了黑色的粉末。
“快看！”周棠惊讶地喊，“咪咪的身体在融合！还魂草的根在枯萎！”
林野看着托盘里的景象，眼睛湿润了。他知道，咪咪的怨念正在消散，它终于要安息了。刘工虽然做错了，但他对咪咪的感情是真的，咪咪感受到了这份感情，所以在最后关头，选择了原谅，选择了安息。
过了一会儿，灯又亮了。托盘里的咪咪身体部分已经融合成了一只完整的猫的形状，虽然还是苍白的，但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怨念气息。还魂草的根变成了黑色的粉末，散在托盘周围，像是给咪咪铺了一层黑色的地毯。
周棠赶紧拿出设备，检测托盘周围的空气。“太好了！”她兴奋地，“生物碱的含量已经降到了正常水平，咪咪的怨念真的消散了！”
林野松了口气，坐在地上。他想起刘工，想起张诚，想起那些被轧死的动物。这条路承载了太多的怨念和痛苦，但也承载了感情和原谅。有时候，仇恨只会带来更多的伤害，而感情和原谅，才能让一切真正安息。
第二早上，环保部门的人完成了K38段的清理工作，还魂草的根被彻底清除，土壤和水质的检测结果也恢复了正常。张磊在医院里醒了过来，他脖子上的轮胎痕慢慢消失了，医生他只是受到了惊吓，身体没有大碍。
林野和周棠把咪咪的身体部分和刘工的尸体一起，埋在了养护站后面的山坡上。他们在墓碑上刻了一行字：“咪咪和刘工，家人，安息。”
葬礼那，空放晴了，阳光照在山坡上，暖洋洋的。林野站在墓碑前，仿佛又听见了咪咪温柔的猫叫，仿佛看见了刘工抱着咪咪，笑容温和的样子。
他知道，这条路以后不会再有怨念了，那些被轧死的动物，那些痛苦和仇恨，都会随着阳光和微风，慢慢消散。而他，会继续守护这条路，守护这份平静和安宁，不让悲剧再次发生。
日子一过去，养护站的生活又恢复了正常。林野每都会去山坡上看看咪咪和刘工的墓碑，有时候会带点猫粮，放在墓碑前。他再也没有听见耳边的猫叫，再也没有看见那些奇怪的黑影，仓库里的玻璃罐也被妥善处理了，只留下那个黑色的木盒，放在办公室的抽屉里，作为纪念。
有时候，老赵会跟林野起刘工，起咪咪，起那些往事。他们都会感慨，感情的力量真的很强大，即使是一只的猫，即使是一个普通人，也能因为感情，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而K38段的柏油路，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平整和干净。路过的司机们再也不会看见路边的黑影，再也不会听见奇怪的猫叫，只有偶尔路过的猫狗，会在路边晒太阳，悠闲地散步，享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和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