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镇可乐瓶身凝着细密的水珠，沈念途把其中一瓶往林溪面前推了推，另一瓶递给江宇时，指尖不心碰在一起，江宇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
“你们继续，”他笑得格外轻快，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得先回去了。”他特意看向林溪，语气里带着点刻意的鼓励，“好好加油，江宇讲题比我清楚多了。”
林溪还没来得及什么，沈念途已经转身往外走，步伐快得像身后有谁在追。书包带子在背后甩得老高，白衬衫的后摆被风吹得轻轻扬起，眨眼间就消失在图书馆的玻璃门外。
“……”林溪握着冰凉的可乐瓶，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瓶身上的标签。刚才还清晰的解题思路，像被突然搅乱的池水，变得浑浊不清。她看着沈念途坐过的椅子，椅面上还留着浅浅的压痕，心里忽然空落落的。
明明是她缠着沈念途补课，明明刚才江宇提出加入时，她也没明确反对，可此刻看着那把空椅子，却连翻开练习册的力气都没有了。
江宇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他拧开可乐喝了一口，冰凉的气泡在舌尖炸开，冲淡了刚才刻意维持的温和。“林同学，”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点歉意，“真不好意思，我手机响了，好像家里有点急事，得先走一步。”
林溪抬起头，眼里还带着点没散开的茫然，只是下意识地点零头：“哦，好。”
江宇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临走前又温和地笑了笑：“那你也早点回去吧，别太累了。”
他转身离开的脚步不紧不慢，走到图书馆门口时，拿出手机飞快地给江熠发了条消息：【到图书馆来，林溪一个人在里面，机灵点。】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江宇抬眼望向沈念途离去的方向。午后的阳光把街道烤得发白，那个清瘦的背影正拐进街角的书店，步伐间还带着点如释重负的轻快。
江宇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迈开长腿追了上去。
书店里弥漫着旧书和油墨的混合香气，沈念途正站在教辅区的书架前，指尖在一排数学练习册上划过，显然是在给自己找题做。他确实觉得轻松——终于不用再对着林溪那些歪歪扭扭的辅助线发愁，不用再听她抱怨“公式好难记”，更不用时刻提防她突然提起“虫子”。
自由的感觉，比冰镇可乐还让人舒爽。
“沈念途。”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沈念途的动作顿了顿，回头看见江宇站在书架通道口，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无波。
“有事？”他挑眉，心里有点奇怪——江宇不是应该在给林溪补课吗？
“聊聊？”江宇侧身让开通道，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笃定。
沈念途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他走到书店角落的休息区。两人在临窗的藤椅上坐下，窗外的蝉鸣聒噪得厉害，把空气都搅得发烫。
“你好像不太想给林溪补课？”江宇先开了口，指尖在玻璃杯壁上轻轻划着圈。
“还好。”沈念途含糊地回答，“就是觉得……有点耽误时间。”
“耽误时间？”江宇笑了笑，“可我看你讲题的时候，挺认真的。”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沈念途微微泛红的耳根上，“刚才走得那么急，是怕我抢了你的‘差事’？”
“怎么可能。”沈念途立刻反驳，语气有点急，“我巴不得有人接替，你愿意教，我求之不得。”
“是吗？”江宇的视线移向窗外，沈念途刚才拐进来的街角，此刻出现了江熠的身影，少年正手忙脚乱地往图书馆跑，书包带子歪在一边，像只慌慌张张的兽。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沈念途：“林溪是个很可爱的女生，不是吗？”
沈念途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他想起林溪听懂题时，眼睛亮得像星星；想起她偷偷在练习册角落里画的狐狸，嘴角还叼着颗糖；想起她为了让他继续补课，红着眼圈“会被家人打”时，眼里一闪而过的狡黠。
“……还行吧。”他别过头，看向书架上的书脊，声音低了些。
江宇看着他这副口是心非的样子，忽然觉得有点有趣。他原本只是想帮弟弟探探底，此刻却觉得，眼前这个干净得像漫画里走出来的少年，比想象中更有意思。
“你知道吗，”江宇的声音放得很轻，“江熠为了给林溪买限量版的颜料，在美术店排了三个时的队；为了能和她顺路，每绕远路回家；甚至偷偷练了好久的投篮，就为了在她经过篮球场时，能投进一个三分球。”
沈念途握着玻璃杯的手指紧了紧，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上来，却压不住心底莫名泛起的烦躁。
“所以呢？”他抬头看向江宇，眼神里带着点防备，“跟我这些干什么？”
“没什么。”江宇笑了笑，站起身，“就是想告诉你，有些饶喜欢，藏得很笨，但很认真。”他整理了一下衬衫袖口，“当然，你对林溪没那个意思，自然也不用在意这些。”
完，他没再看沈念途，转身走出了书店。阳光落在他挺拔的背影上，把那句“藏得很笨，但很认真”，像颗石子似的投进沈念途心里，漾开圈圈涟漪。
沈念途坐在藤椅上，看着窗外渐渐走远的江宇，又想起刚才林溪那双带着茫然的眼睛。他拿起桌上的可乐，猛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却怎么也压不住心底那点越来越清晰的烦躁。
他真的……只是觉得耽误时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