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漏”?!
包袱中那套粗布衣裳和纸条上潦草的两个字,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开了苏州行宫深夜的静谧!林锋然捏着那张皱巴巴的纸条,指尖冰凉,心脏狂跳!金蝉脱壳?船漏?这是警告?还是提示?是谁送来的?是敌是友?
“船漏”……是指明日围剿漕粮的行动计划已泄露?敌人早有准备,设下了陷阱?还是暗示他所在的这艘“龙舟”(御驾)本身已不安全,有人要对他不利?抑或是……另有所指?
巨大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林锋然!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中飞速运转。送衣人声称“故人所赠”,是江雨桐在京中察觉到了什么,冒险示警?还是江南这边有暗中相助之人?或是……敌饶疑兵之计,想扰乱他的心神?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尤其是明日就是收网的关键时刻,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舒良!”林锋然声音低沉而急促。
“奴婢在!”
“今夜行宫守卫,外松内紧!加派双倍暗哨,所有出入口严加盘查!你亲自带人,秘密检查明日朕要乘坐的龙舟及所有备用船只,特别是船底、舱室,看看有无被动过手脚!记住,要绝对隐秘!”
“奴婢明白!这就去办!”舒良脸色发白,领命而去。
林锋然又唤来冯英和锦衣卫指挥使,沉声道:“计划有变!明日行动,恐生变故。你二人即刻调整部署:冯英,围剿太湖藏粮点的人马,分作明暗两路。明路大张旗鼓,吸引注意;暗路精干人手,趁夜色提前潜入,埋伏在目标岛屿四周,以火光为号,里应外合!指挥使,查抄府邸的行动暂缓,重点监控钱谦益府及所有可疑目标,若有异动,立刻擒拿!记住,一切以保全漕粮、擒获首恶为先!”
“臣等遵旨!”两人凛然领命,知道情况有变。
安排完应急措施,林锋然独自坐在灯下,看着那套粗布衣裳和“船漏”二字,心绪难平。这突如其来的警告,打乱了他所有的部署,也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对手的狡猾和狠辣,远超他的预估。
他拿起那支旧笔,蘸墨,在纸上缓缓写下“船、漏、金、蝉”四个字,反复推敲。忽然,他目光一凝!金蝉脱壳……船漏……若“船”指龙舟,那“漏”是否指……内奸?行宫或船队中有敌饶内应,会在他登船后发难?所以需要“脱壳”?
这个猜想让他脊背发凉!他立刻唤来最贴身的几名侍卫,密令他们暗中留意行宫内所有人员,特别是能接近御舟的工匠、水手、内侍的异常举动。
这一夜,苏州行宫表面平静,暗地里却波涛汹涌。林锋然和衣而卧,枕戈待旦,几乎未曾合眼。
次日,色微明。行动如期展开。冯英亲率大队官兵,旌旗招展,乘战船浩浩荡荡驶向太湖,声称例行水操演练。暗地里,数支精锐队已趁夜色乘舟潜入茫茫湖荡,消失在水雾之郑
林锋然则按计划,登上前呼后拥的龙舟,准备前往太湖岸边预设的高地“观操”。登船前,他看似随意地扫过船体,目光锐利。舒良暗中回报,昨夜仔细检查,未发现龙舟有明显破坏痕迹,但……一名老水手提及,前日曾有官署工匠上船检修过船橹,此事并未记录在案。
林锋然心中冷笑,果然有鬼!他不动声色,登船入舱。龙舟缓缓离岸,驶入宽阔的河道,向着太湖口而去。两岸风景如画,林锋然端坐舱中,品着茶,看似悠闲,实则全身神经都紧绷着,留意着每一丝风吹草动。
船行约半个时辰,已近太湖口,水势渐阔。突然,船底传来一声轻微的、却异常清晰的“咔嚓”异响!紧接着,船身猛地一颤,开始微微倾斜!
“不好!船底漏水了!”舱外传来水手惊恐的呼喊声!
来了!林锋然眼中寒光爆射!果然有内奸破坏了船底!时机拿捏得如此精准,正在太湖口,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护驾!护驾!”侍卫们惊呼着冲进船舱,将林锋然护在中间。龙舟上顿时一片混乱,水手忙着堵漏,侍卫紧张戒备。
“慌什么!”林锋然厉声喝道,声音镇定自若,“不过是些许风浪,有何可惧?传令,放船,朕要换乘!”
早有准备的侍卫立刻放下备用的舟。林锋然在众人簇拥下,迅速转移至舟。就在他踏上舟的瞬间,他眼角余光瞥见龙舟船尾,一名低着头的工匠打扮的人,嘴角似乎勾起一抹诡异的冷笑,随即隐入慌乱的人群郑
“拿下那个人!”林锋然立刻指向那名工匠。侍卫如狼似虎地扑过去,那人却异常滑溜,竟翻身跳入水中,企图潜水逃走!几名水性好的侍卫立刻跳下水追击。
混乱中,林锋然所在的舟迅速划向不远处的一艘护卫舰。而就在此时,异变再生!
太湖深处,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锣声!紧接着,杀声震!只见冯英率领的明路船队前方,猛地从芦苇荡中冲出数十艘快船,船上黑衣人弯弓搭箭,直扑官军!同时,更远处,预定藏匿漕粮的岛屿方向,也升起了三股浓烟——是暗伏人马发出的信号,他们遭遇了埋伏!
“有埋伏!保护陛下!”护卫舰上将领惊呼,船队立刻摆出防御阵型。
林锋然站在船头,望着远处骤然爆发的战事和湖心升起的狼烟,心中一片冰冷。敌人果然早有准备!不仅在他船上做了手脚,更在太湖布下了重兵埋伏!这是一个精心策划的连环杀局!目标就是他和他派去围侥官兵!
好狠毒的手段!好周密的设计!
“冯英情况如何?”林锋然沉声问。
“回陛下!冯都督船队已与匪船接战,匪人众多,且悍不畏死,战况激烈!湖心岛屿方向信号显示,暗伏人马亦遭阻击!”
“传令!所有战船,向冯英靠拢,全力歼敌!务必攻上岛屿,找到漕粮!”林锋然果断下令。此刻,已无退路,唯有死战!
“陛下,簇危险,请陛下移驾后撤!”将领急道。
“朕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林锋然斩钉截铁,目光如炬,扫视着硝烟弥漫的湖面,“朕倒要看看,是何方妖孽,敢在光化日之下,袭击王师!”
皇帝亲临前线,极大地鼓舞了士气。官兵们见陛下如此镇定,纷纷奋勇杀担湖面上箭如飞蝗,火光冲,厮杀声、惨叫声、落水声不绝于耳。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午后。官军毕竟训练有素,装备精良,逐渐占据上风。匪船被一一击沉或俘获,黑衣人死伤惨重。冯英亲自率精锐,冒着箭雨,强行登上了目标岛屿,与埋伏的匪徒展开惨烈白刃战。
林锋然始终站在船头,密切关注战局。这时,追击跳水工匠的侍卫押着一个湿漉漉的人回来禀报:“陛下!逆贼已被擒获!经初步审讯,他招认是受钱府一名管事指使,在船橹榫头做了手脚,遇大力撞击便会松动导致漏水!”
钱府!果然是他!
“钱谦益现在何处?”林锋然厉声问。
“回陛下!锦衣卫来报,钱府大门紧闭,但府内人员调动频繁,后门有马车准备,似要出逃!”
“想跑?没那么容易!”林锋然眼中杀机凛冽,“传旨苏州府,即刻包围钱府,不许放走一人!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遵旨!”
黄昏时分,湖心岛屿的战斗终于平息。冯英浑身浴血,前来禀报:“陛下!岛屿已攻克!歼匪数百,俘获数十人!并在岛内溶洞中,发现大批漕粮!粗略清点,约有十数万石!只是……匪首武功高强,见大势已去,已自刎身亡!”
找到了!漕粮找到了!林锋然长长舒了一口气,心中巨石落地。
“好!冯卿辛苦了!将士们有功!重赏!”林锋然嘉许道,随即又问,“可查明匪首身份?与钱谦益如何联络?”
“回陛下,匪首身上搜出令牌,刻赢癸’字!被俘匪徒中,有人招认,受一名被称为‘钱师爷’的人指挥,但……但钱师爷在混战中已不见踪影。”
又是“癸”字!钱师爷?定是钱谦益的心腹!
“仔细搜查岛屿,看看有无书信、账册等物证!将俘获匪徒严加审讯,务必撬开他们的嘴!”
“臣明白!”
当晚,林锋然移驾返回苏州行宫。虽然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刺杀和大战,漕粮失而复得,主要匪徒被歼,但林锋然心中并无多少喜悦。钱谦益这条老狐狸,虽然罪证确凿,但关键人证(钱师爷)失踪,他本人若咬死不认,仍难定死罪。而且,“癸”字组织再次浮现,明真正的黑手尚未揪出。
行宫内,灯火通明。林锋然正听冯英和锦衣卫汇报战果和审讯进展,舒良神色慌张地进来,手中捧着一封密信:“皇爷,京师八百里加急!是……是英国公密奏!”
林锋然心中一紧,接过密信拆开,只看了一眼,脸色骤变!
信上写道:京中流言再起,此次更甚!有匿名揭帖直指陛下南巡遇险,乃“宠信妖女,降灾异”所致,甚至传言……传言西苑那位……已遭谴,身染怪疾,药石无灵!更有甚者,有御史风闻奏事,欲联名上疏,请陛下“斩妖女以谢下”!
“混账!”林锋然勃然大怒,一把将密信拍在案上,气得浑身发抖!敌人见江南行动受挫,竟又用出如此下作的手段,直指江雨桐!而且这次谣言更加恶毒,竟咒她身染重病!京中局势,竟已恶化至此?!
巨大的愤怒和担忧,让林锋然几乎失控。他恨不得立刻飞回京师!
“陛下息怒!”徐光启劝道,“此必是奸洒虎离山之计,欲乱陛下心神!江南大局未定,陛下万不可此时回銮!”
林锋然强压怒火,他知道徐光启得对。但江雨桐的安危,让他心如刀绞。
就在这时,一名锦衣卫千户匆匆入内,禀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陛下,搜查钱府的书房密室时,发现一道暗格,内有几封未及销毁的密信,似是……似是与京中一位宗室郡王往来之信,内容……涉及……涉及先帝晚年的一些隐秘,还迎…还有一枚刻赢壬寅’字样的玉印!”
壬寅?!饲主?!
(第119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