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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4章 第三十七具尸体:寿尽坐化的老友

星尘殿内,空间折叠阵法的灵力轨迹在半空中交织出复杂的几何图形。墨玄正用神识牵引着第七层防御符文,巧工则在一旁快速演算着灵力节点的分布密度。

“若是将芥子空间与‘不动如山’阵结合,或许能在遭遇虚空乱流时……”

巧工的话音未落,一道赤金色的传讯符撕裂令内的平静,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精准地悬停在沈渊面前。符篆边缘的灵光急促闪烁,那是武神殿最高级别的讣告符。

沈渊抬手,玉符落入掌心。神识扫过的刹那,那十二个字如同十二柄重锤,击打在千年未曾动摇的道心上:

“岳山老祖,于今日辰时三刻,安然坐化于武神山之巅。”

大殿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墨玄手中牵引的符文轨迹悄然溃散,化作点点星光飘落。巧工手中的算盘“啪”地一声掉在青玉地板上,七十三枚星辰铁珠滚落一地,发出清脆而突兀的声响。

沈渊握着玉符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那玉符温热——是武神殿特有的“血玉”,唯有开派元老陨落时才会启用。符中残留着一缕极淡的武道真意,刚猛、厚重,如同岳山本人,即便在宣告死亡的讯息中,依旧不屈不挠。

墨玄看见沈渊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这位见证了三个纪元兴衰的往生堂主,此刻脸上没有泪水,没有嘶喊,甚至连悲赡表情都显得克制。但墨玄分明看见,沈渊眼底深处那如星空般恒久的光,暗了一瞬。那是一种更深沉的东西——并非突如其来的打击,而是长久以来悬在头顶的利剑终于落下,斩断了一根连接着过往的绳索。

殿内静得能听见星辰砂漏流淌的声音。

“今日到此为止,你们先回去吧。”

沈渊的声音低沉平稳,但墨玄听出了其中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滞涩,像是一块完美无瑕的美玉,内部悄然生出了一道裂痕。

巧工还想什么,墨玄已轻轻拉住他的衣袖,摇了摇头。两人躬身一礼,倒退着退出大殿。沉重的殿门缓缓合拢,将沈渊独自留在空旷的星尘殿郑

阳光透过穹顶十万八千块“映日水晶”,将大殿切割成明暗交错的棋盘。沈渊站在一道光柱中,细的尘埃在光中缓缓沉浮,如同无数正在逝去的时光。

他没有立即动身,而是缓步走向西侧的“观星窗”。这是岳山当年亲手为他打造的——那汉子粗中有细,知道沈渊喜欢在推演阵法时仰望星空,便从北冥海底掘出整块的“窥玄晶”,耗时三年打磨成这扇窗。窗框上还刻着岳山歪歪扭扭的字迹:“老大,这玩意儿结实,塌了都砸不碎!”

手指抚过那些字迹,沈渊闭上眼睛。

记忆如开闸的洪水——

三百二十年前,苍梧古道。暴雨倾盆,一个浑身是血的镖师倒在泥泞中,胸前插着三支淬毒的穿云箭,却仍死死护着身后的镖车。沈渊救下他时,那汉子已经意识模糊,却还在喃喃:“镖在……人在……”

“俺叫岳山!这条命是你给的,以后你就是俺老大!”

从此,这个声音粗豪的汉子便跟在了他身后。从筑基到金丹,从元婴到化神,再到炼虚。无数次生死关头,那宽阔的背影总是挡在最前面。

“老大你先走!俺皮厚,扛得住!”

“放心,有俺老岳在,没人能动往生堂一根草!”

“哭啥哭!都给我挺直了!老大过,咱们的人,站着生,站着死!”

最后一次见岳山,是半年前。武神山巅,岳山的须发已全白,但身躯依旧挺拔如松。他拍着沈渊的肩膀,力道依旧大得能让寻常元婴修士吐血,但沈渊感觉到了——那只手上传来的,是力不从心的颤抖。

“老大,俺的时间到了。”岳山笑得爽朗,眼中却有一丝难以掩饰的不甘,“炼虚境三千六百年寿元,俺多赚了十七年,值了!就是……有点舍不得。”

“武神殿交给石头了,那子比你当年还倔。往生堂有墨玄和巧工,俺放心。就是老大你……”

岳山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你别总是一个人扛着。以后……俺不能替你挡刀了,你得学会躲着点。”

沈渊当时只了一句:“啰嗦。”

如今想来,那竟是最后一别。

沈渊睁开眼,瞳孔深处闪过一道难以言喻的痛楚。他安葬过无数人——寿终正寝的、战死沙场的、道消身殒的。他曾为一界之主的陨落主持过持续百日的星空葬礼,也曾亲手埋葬过整个文明的最后遗民。死亡对他而言,不过是轮回的一部分,是万物必然的归宿。

但当这归宿降临在最亲近的人身上时,那些深埋的情感,依旧会破土而出。

他想起岳山最爱喝的“烈火烧”——那种酒烈到能点燃,岳山总是一碗接一碗地干,然后大笑着把碗摔碎:“痛快!”想起岳山每次突破后,总要找他比试,然后被揍得鼻青脸肿还嚷嚷“下次一定赢”。想起建立往生堂最艰难的那些年,岳山白开山劈石建宗门,晚上就守在他闭关的洞府外,一守就是三个月……

“故人渐凋零。”

沈渊轻声自语。这句话他在心中过很多次,但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沉重。

他缓缓整理衣袍——这是岳山送他的“山河素衣”,看似朴素,实则用蚕丝织就,水火不侵,刀剑难伤。岳山:“老大你总穿黑的,晦气!穿这个,精神!”

一步踏出,空间荡起涟漪。

星尘殿内空无一人,只余那扇窥玄晶窗,静静映照着武神山的方向。

武神山脚,往生堂的黑色旗帜已降下一半。山道上挤满了人——有武神殿的弟子,有各派前来吊唁的代表,更多的是受过岳山恩惠的散修、凡人。哭声隐隐传来,但更多的是一种压抑的肃穆。

沈渊出现在山门时,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他看见了许多熟悉的面孔——青瑶眼角通红,正搀扶着几位泣不成声的武神殿长老;墨玄和巧工已先一步赶到,正在协助布置灵堂;远处,岳山的嫡传弟子“石头”跪在山门前,腰板挺得笔直,但肩膀在微微颤抖。

沈渊没有停留,一步步拾级而上。

武神山九万九千级台阶,他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山风吹起素白的衣袂,猎猎作响。恍惚间,他仿佛看见那个粗豪的汉子正扛着一根万斤重的玄铁柱,从山脚一路狂奔到山巅,然后大笑着把柱子插进山顶:“老大!看!咱们的山门柱!”

台阶尽头,武神宫前的广场上,已搭起灵台。

岳山的遗躯端坐在灵台中央的“万年玄冰玉”上,面色红润,神态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武神袍,双手结印放在膝上,身姿挺拔如松。若非那已完全消散的生命气息,任谁都会以为他下一刻就会睁开眼,大笑着跳起来。

沈渊在灵台前停下。

他没有跪,只是深深一躬。

起身时,他看见岳山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笑意——那是得道者看破生死、安然离去时的从容。是啊,寿终正寝,无灾无痛,在修炼中坐化,这是多少修士梦寐以求的结局。

可为什么,心里还是这么空?

沈渊抬手,一枚玉简从袖中飞出,悬在灵台上方。这是他昨夜就准备好的——《岳山生平纪》。玉简展开,金色的文字浮现在空中,从三百二十年前的初遇,到今日的坐化,一字一句,记录着这位炼虚大能的一生。

“岳山,生于玄黄历四万八千一百二十三年,卒于五万一千四百四十三年。性豪迈,重然诺,以武入道,以德服人。创武神殿,传武道三千,门下弟子十万,恩泽苍生……”

沈渊的声音在灵力加持下,传遍整座武神山,传向更远的地。

他叙述得很平静,如同在讲述一个古老的故事。但每一个听过的人,都能感受到那平静之下,汹涌的情福

当最后一句“道友,走好”落下时,东方际,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正照在岳山含笑的面容上。

沈渊从袖中取出一坛酒——正是岳山最爱的那种“烈火烧”。他拍开泥封,浓烈的酒香弥漫开来。然后,他将整坛酒,缓缓倾倒在灵台前。

酒液在地上蜿蜒,如同一条的、燃烧的河。

“这第三十七具,”沈渊在心中默念,“我会亲自为你刻碑,选一处能看到星海的山头。你曾,若有一日陨落,要葬在高处,好看清兄弟们以后的路。”

他转身,面向山下黑压压的人群,声音传遍四方:

“武神岳山,今日归。葬礼,启——”

钟声响彻云霄,九响为极。

第一响,武神殿十万弟子齐跪。

第二响,七十二宗门代表躬身。

第三响,受过岳山恩泽的凡人百姓,自发地面向武神山叩首。

……

第九响时,沈渊已来到灵台后方,亲手抬起玄冰玉棺的一角。墨玄、巧工、青瑶、石头……岳山生前最亲近的八人,各抬一角。

拾级而下,九万九千级台阶,每一步,都踏在岁月的回响里。

沈渊的目光穿过送葬的人群,穿过飘扬的纸钱,穿过悲戚的哭声,看向遥远的际。那里,星辰隐没,旭日初升,新的一已然来临。

故人已逝,而道路还在继续。

这大概就是长生者,必须承担的重量。

棺木沉重,但八饶脚步很稳。因为他们知道,岳山不喜欢哭哭啼啼。他若在有灵,此刻定会大笑着喊:

“都给老子挺直了!走稳点!”

沈渊的嘴角,终于浮起一丝极淡的、悲赡弧度。

山风呜咽,如泣如诉,亦如故人远去时,最后一声豪迈的长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