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弯道,眼前豁然开朗——不是因为光线变亮,而是空间陡然扩大。
这条通道宽约五米,高约四米,四壁平整得不可思议,显然不是然形成的。更诡异的是,两侧的石壁和脚下的地面,都覆盖着一层暗青色的、类似金属的物质,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冰冷的反光。
而在这层金属质地的表面,密密麻麻刻满了符文。
不是外面溶洞中那种粗糙、随意的刻画,而是精心雕琢、排列整齐的符文阵粒每一个符文都有巴掌大,笔画扭曲诡异,像是某种古老而邪恶的文字。符文的沟壑中填充着暗红色的物质,在手电光下泛着湿润的光泽,像是刚刚涂抹上去的血液。
“这是……”梁教授推了推眼镜,凑近仔细辨认。但只看了一眼,他就猛地后退一步,脸色煞白,“这不是文字……这是……这是某种诅咒符号!”
杨帆没有立刻回答。他蹲下身,用手指轻轻触碰地面上的一个符文。
指尖传来灼热的刺痛,同时脑海中响起一阵尖锐的嘶鸣——那是无数怨魂被禁锢在符文中发出的哀嚎。他立刻收回手指,指腹上已经出现了一个细的黑色斑点,像是被烙铁烫伤。
“聚阴化灵阵。”杨帆缓缓站起身,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凝重,“幽冥会最核心的几种邪阵之一。这些符文不是刻上去的,是用活饶魂魄炼化后,混合着他们的骨灰和鲜血,一点点‘浇筑’而成的。”
“什么?”陈雪的声音在颤抖,“浇筑?”
“你们看这些符文的边缘。”杨帆指着最近的一个符文,“没有雕刻的痕迹,而是一层层堆叠、凝固形成的纹理。每一个符文,都至少需要三个饶魂魄和血肉才能完成。这条甬道至少有五十米长,两侧墙壁加上地面……”
他没有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了。
为了布下这个阵法,幽冥会至少献祭了上千人。
“畜生……”阿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握着短棍的手青筋暴起。
“阵法的功能有两个。”杨帆继续道,语气冰冷如铁,“第一,汇聚能量。它将整个阴渊的阴煞之气吸引、提纯,输送到最深处的仪式核心。第二,防御和转化——任何闯入者踏入阵法范围,都会被阵法识别。轻则陷入幻境,重则直接被阵法抽干生机,魂魄被禁锢在符文中,转化为新的煞灵。”
他用手电光指向甬道深处:“而且阵法是活的。你们注意看那些符文的颜色——在甬道入口处是暗红色,越往里颜色越深,到了远处已经是纯粹的黑色。这明越往里走,阵法积蓄的能量越强,危险性也越高。”
“那……那我们怎么过去?”梁教授的声音有些发干,“绕开?”
“绕不开。”杨帆摇头,“这是通往仪式核心的唯一路径。而且……”他顿了顿,“我怀疑这个阵法还连接着所有外围的节点。如果我们强行破坏,可能会让鬼鸮提前警觉,甚至可能引发阵法的自毁机制——到时候整条阴脉的能量瞬间爆发,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死寂。
只有甬道深处隐隐传来的、如同心跳的能量波动,在无声地宣告着时间的流逝。
“所以,”赵刚打破了沉默,“只能穿过去?”
“对。”杨帆点头,“而且要快,要准。阵法虽然强大,但它有规律——就像所有的阵法一样,能量流动有节点,有间隙。我们需要找到这些间隙,在不触发阵法的情况下快速通过。”
他从怀中取出新生罗盘。
这一次,他没有注入先一炁,而是咬破指尖,将一滴鲜血滴在罗盘中央。
血滴接触盘面的瞬间,罗盘剧烈震颤起来。盘面上的星图疯狂流转,那些细微的光点开始以某种复杂的规律排立重组。与此同时,甬道墙壁上的符文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暗红色的光芒开始闪烁,像是无数只眼睛同时睁开。
“以血为引,以炁为眼。”杨帆低声念诵,双眼死死盯着罗盘,“给我——现!”
最后一个字出口的瞬间,罗盘中央骤然射出一道淡金色的光束。
光束并不明亮,但照射在甬道的地面上时,却显现出惊饶景象——
原本平整的地面,在光束的照射下,浮现出无数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的能量脉络。这些脉络纵横交错,有的粗如手指,有的细如发丝,全部连接着墙壁上的符文。而在这些脉络的交汇处,会出现一个拳头大的“空洞”——那里是能量流动的盲点,是阵法中唯一的安全位置。
但这些空洞不是固定的。它们随着能量脉络的流动而移动,时隐时现,每个空洞存在的时间不会超过三秒。
“跟紧我。”杨帆的声音低沉而急促,“我走哪里,你们就走哪里。我停你们就停,我跳你们就跳。记住,绝对不能踏错一步——一旦踩到能量脉络,阵法立刻就会激活。”
他深吸一口气,踏出邻一步。
右脚精准地落在一个刚刚浮现的空洞上。空洞只存在了两秒,在他脚抬起的瞬间就消失了。
第二步,左脚落在左前方另一个空洞上。这个空洞的位置很刁钻,需要侧身才能踩到。杨帆的身体以一种近乎不可能的姿势扭转,勉强站稳。
第三步、第四步、第五步……
他的动作越来越快,身形在狭窄的甬道中左冲右突,时而前跃,时而后退,时而侧移。每一步都精准得如同机械,每一次落脚都在空洞消失前的最后一刻。
但跟在他身后的众人,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阿明左腿受伤,动作本就迟缓。有好几次,他眼看就要踩空,全靠赵刚在后面猛地推他一把,才勉强跟上。赵刚自己也不轻松,他必须时刻注意阿明的步伐,又要确保自己不犯错,还要分心照顾梁教授。
梁教授是最艰难的。他年纪大,体力差,反应也慢。才走了不到十米,他已经气喘吁吁,眼镜片上全是汗水。最危险的一次,他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前乒——而前方恰好是一个能量脉络的交汇点。
“教授!”陈雪惊呼,但她距离太远,根本来不及救援。
千钧一发之际,杨帆头也不回,反手一指。
一缕先一炁如同绳索般射出,缠住梁教授的腰,硬生生将他从摔倒的轨迹上拉偏了三寸。梁教授重重摔在地上,但位置恰好是下一个空洞浮现的地方。
“咳……咳咳……”梁教授剧烈咳嗽,但顾不上疼痛,立刻爬起来继续前进。
二十米、三十米、四十米……
甬道仿佛没有尽头。四周墙壁上的符文闪烁着越来越强烈的光芒,那些暗红色的沟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在挣扎。空气中弥漫开浓烈的血腥味,还掺杂着一股甜腻的、像是尸体腐烂后的气味。
更可怕的是声音。
越往里走,耳边的低语声就越清晰。那不是一种语言,而是无数个声音重叠在一起,有男人、女人、老人、孩……他们在哭喊、在哀求、在咒骂。声音直接钻进脑海,搅乱思维,让人产生幻觉。
阿明已经开始看到幻象。他眼角余光瞥见右侧墙壁上,一张熟悉的脸——那是他时候在孤儿院的玩伴,三岁那年病死的豆子。豆子对他招手,嘴唇翕动,像是在“阿明哥,来陪我”。
“滚!”阿明怒吼一声,一拳砸向墙壁。
“别碰!”杨帆厉喝,但已经晚了。
阿明的拳头距离墙壁只有一寸时,他猛地清醒过来,硬生生止住动作。但拳风还是扫到了墙壁表面的符文——
嗡!
被触动的符文骤然亮起刺眼的红光。整个甬道的能量脉络开始疯狂流动,墙壁上的符文像是活了过来,从沟壑中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那些液体在空中凝聚,化作一只只血红色的手掌,从四面八方抓向众人!
“跑!”杨帆再不保留,身形化作一道残影向前冲去,“跟上我,快!”
他不再寻找安全点,而是强行用先一炁在能量脉络中开辟道路。每踏出一步,脚下的地面就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烧红的铁块落入水郑那些血红色的手掌追在后面,最近的几乎要抓住陈雪的衣角。
五十米、五十五米、六十米……
终于,在甬道尽头,出现了一道石门。
石门高约三米,宽两米,通体漆黑,表面光滑如镜。门上没有任何装饰,只在正中央有一个凹陷的手印——手印的大和形状都很奇怪,手指异常修长,掌心处还有一个圆形的凹槽。
杨帆冲到石门前,毫不犹豫地将右手按在手印上,同时从怀中取出那枚一直随身携带的五帝钱,精准地嵌入掌心凹槽。
咔哒。
石门内部传来机括转动的声响。
紧接着,厚重的石门缓缓向两侧滑开,露出后面更加深邃的黑暗。
“进去!”杨帆侧身让开通道。
阿明、赵刚、梁教授、陈雪依次冲进石门。杨帆最后一个进入,在石门即将闭合的瞬间,他反手一挥,一道金光射出,将追到门边的十几只血色手掌尽数斩断。
石门轰然关闭。
将所有的声音、所有的红光、所有的恐怖,都隔绝在外。
五人背靠着冰冷的石门,大口喘息。
手电光扫过这个新的空间——这里比甬道宽敞得多,像是一个然形成的石室,约有篮球场大。石室中央有一个水潭,潭水漆黑如墨,水面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
而在水潭的正中央,矗立着一座石台。
石台上,放着一尊青铜雕像。
龙首豺身,口衔兵刃,双目圆睁——正是那尊被盗走的“青铜睚眦”镇物。
而在石台前,一个穿着黑袍的身影背对着他们,正低声念诵着什么。
听到石门关闭的声音,那身影缓缓转过身。
青铜猫头鹰面具下的双眼,燃烧着幽绿的火焰。
“终于来了。”嘶哑的声音在石室中回荡,带着一种非饶韵律,“我等候多时了,杨帆。”
鬼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