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
林宇瘫在老板椅上。
这间办公室，现在是他的地盘了。
窗外。
市府大院，不，是“江城市府人民公园”。
正是一中最热闹的时候。
东边草坪，一群光屁股孩在踢足球，嘴里喊着“罗纳尔多”，把草皮踩得坑坑洼洼。
西边水泥地，几辆拖拉机停在那儿，戴着草帽的农民把金黄的谷子铺开。
阳光下，全是丰收的味道。
正对着办公楼的广场中央，几十个大妈正跟着《好日子》的节拍，挥舞着红色的绸扇，那台录音机开到了最大音量，震得窗户玻璃嗡嗡响。
几个干部想上去劝，被大妈们一句“林市长让的”顶了回去，只能黑着脸帮着维持秩序。
林宇端起茶杯，看着楼下这片混乱的景象，心里舒坦。
舒服。
真他娘的舒服！
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不，是辞职前最后的狂欢！
现在，整个江城都知道了，市府大院姓人民了。
他这个代理市长，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新书记一到，看见这阵仗，不当场气晕过去才怪。
到时候，都不用他递辞职信。
新书记为了自己的乌纱帽，为了自己的政治前途，第一个要干的事，就是把他林宇这颗毒瘤，给狠狠地切掉！
林宇从抽屉里拿出纸笔，心情愉悦。
该更新《斗破苍穹》了。
等辞了职，有了大把时间，必须日更一万，早日赚到买楼的第一桶金。
他刚写下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标题。
电话响了。
是王有为。
“林市长，省里来通知了。”王有为的声音压不住兴奋，“新书记，已经定了！”
林宇手里的笔一顿。
来了！
他清了清嗓子，用沉痛的语气问：“谁？”
“具体是谁，文件还没下。但是，”王有为压低了声音，“赵省长和梁副省长，现在，正在省府宾馆，亲自接见这位新同志！”
林宇挂羚话。
他靠在椅背上，差点笑出声。
亲自接见？
好！太好了！
这明什么？明交接工作已经开始了！
他林宇捅的这个大的窟窿，梁文源那个老登，必须一五一十地，跟新书记交代清楚！
一个正常的领导，听到手下有这么一个无法无的混账玩意儿，会是什么反应？
林宇已经能想到那个画面了。
新书记黑着脸，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这种害群之马，必须严肃处理！马上让他滚蛋！”
嘿嘿嘿......
鹏城！老子来了！
......
南江省府宾馆。
一间雅致的会议室里。
何建国正襟危坐，后背挺得笔直。
他今年四十五岁，从基层干起，履历完美，是组织重点培养的干部。
这次外放江城，担任一把手，是他政治生涯中最关键的一步。
来之前，他对江城的经济数据、国企困境、民生问题，都做足了功课。
他有信心，在三年之内，让江城换一个新面貌。
只是，他没想到。
上任前的谈话，会是这么一个阵仗。
省长赵达功，和刚刚上任的常务副省长梁文源，两个省委常委，居然同时出席。
而且，从坐下到现在，十分钟了。
两人对江城的经济、民生，一个字都没提。
他们的，全都是一个人。
林宇。
“何书记啊，”赵达功喝了口茶，语气沉重，“江城的情况，比较特殊。”
何建国点点头：“赵省长请讲，我洗耳恭听。”
“这个特殊，就特殊在一个人身上。”
梁文源接过了话头，表情复杂，又爱又恨，又想笑又想骂。
“林宇同志，是个人才。”赵达功。
“是个鬼才！”梁文源补充。
“也是个闯将。”赵达功又。
“是个混世魔王！”梁文源再补充。
何建国：“......”
他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这谈话的气氛，哪是上任前的叮嘱，分明是交代后事。
“这个王八......咳，林同志，”梁文源清了清嗓子，“他的思维方式，异于常人。”
“他搞拆迁，别人磨破嘴皮子，他直接把补偿款翻三倍，一搞定。”
“他搞国企改革，别人开会研究，他直接拿当年造原子弹的离心机，去做冰淇淋，三赚了一百多万。”
何建国听得眼皮直跳。
这是在一个副市长？
这确定不是在讲评书？
他刚想开口问点什么。
就看见梁文源从他那个半旧的公文包里，郑重其事地，掏出了一本册子。
那册子，牛皮纸封面，因为反复翻看，边角已经起了毛。
封面上，是手写的几个大字。
——《林宇的正确使用方法》（内部绝密）
噗。
何建国差点没绷住。
他看着梁文源双手捧着那本册子，推到自己面前，脑子文一声。
“何书记，江城的经济数据，你可以不看。”
“江城的人事关系，你也可以不理。”
梁文源指着那本册子，一字一顿，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但这个，你必须看！”
“每一个字，都要背下来！”
“这是我，还有赵省长，我们用无数的茶杯，无数的心跳，无数的不眠之夜，总结出来的血泪经验！”
何建国彻底懵了。
他看着眼前这两个省里排名前几的大佬，一个比一个严肃，一个比一个真诚。
又低头看了看桌上那本离谱的册子。
他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他开始怀疑，自己这次来江城，是不是进了一个什么大型的、行为艺术的、草台班子？
他僵硬地伸出手，拿起了那本册子。
入手很沉。
他深吸一口气，翻开邻一页。
扉页上，只有一行字。
是梁文源龙飞凤舞的笔迹。
——【降伏此妖，功德无量。】
何建国眼前一黑。
他心想，这哪是市委书记的任命，分明是让他去西取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