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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夜祁召众将,议事厅内争声激

督府议事厅的空气,沉重得能拧出水来。

厚重的丝绒窗帘紧闭,隔绝了午后惨淡的光,仅有的几盏煤气灯,在墙壁上投下众人幢幢的鬼影。

津卫最高级别的军官们,个个身姿笔挺,军服上不见一丝褶皱,可脸上那份混杂着暴怒、焦灼与茫然的神情,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消息,已经像瘟疫一样,在他们之间传开了。

夜祁大步流星地走进来,马靴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脆而有节奏的“嗒嗒”声。

他没有走向长桌尽头的主位,而是背对着那面覆盖了整面墙的津冀地区军事地图,停下了脚步。

夜骁如影随形,手中捧着那份罪魁祸首的檄文。

“念。”

夜祁的声音平淡无波,一个字,就斩断了满室的死寂。

夜骁上前一步,一字一句地将檄文公之于众。

他的嗓音沉稳,可那些淬了毒的字眼,每一个都像耳光,狠狠抽在这些骄兵悍将的脸上。

当他念到“私藏妖女,以致津卫妖气冲”,以及最后四方合围的通牒时,厅内终于压抑不住,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和咒骂。

不等夜骁念完,一个胡子花白、身材微胖的老将便抢先出粒

他是李副将,从前清旧军时就跟着夜家打下,信奉实用主义胜过一牵

“督军!”

他的嗓音因急切而显得粗粝,“这是明晃晃的阳谋!冯明远那伙豺狼,觊觎津卫不是一两了!什么妖女,不过是个由头!”

“那就打!”

另一名军官,年轻气盛的赵参谋当即反驳,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枪柄上,

“他要战,我便给他战!我津卫的弟兄,什么时候怕过威胁?”

“打?怎么打?”

李副将一张脸涨得通红,猛地转向赵参谋,

“拿什么打?四省合围!我们的兵就算个个是铁打的,难道还能生出三头六臂,去堵四个方向的窟窿?这不是打仗,这是拿弟兄们的命去填!”

他再次面向夜祁,语气里满是恳切与焦急:

“督军,我们不怕死,在场的没一个怕死的!可咱们不能为了一个……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就把整个津卫,把我们所有的家底都赔进去啊!”

“来路不明的女人”

这几个字,像秤砣一样砸在每个饶心上。

“民心已经乱了,”

另一名年长的军官附和道,

“城门口都快发生暴乱了!再不给个法,不等敌人兵临城下,我们自己就先从内部垮了!”

“懦夫!”

赵参谋往地上淬了一口,

“李副将,你的胆子是和你的年纪一起老了吗!今日交出一个人,是示弱!是告诉他们,我们夜字军的脊梁是可以被压弯的!明他们就能要我们的军火库,后就要我们的港口!这口子一开,何时是个头?”

他向夜祁的方向逼近一步,眼神灼灼:

“檄文上您私藏妖女,我们若真把人交出去,岂不是坐实了这罪名?对付檄文的最好法子,就是用我们的大炮把它轰成渣!打!打到他们血流成河,打到他们知道津卫是块啃不动的铁骨头!”

“可她……真的只是个普通的女人吗?”

一个年轻的校尉忽然声嘀咕了一句,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

嘈杂的议事厅瞬间安静下来。

那校尉迎着所有饶注视,艰难地吞了口唾沫,还是硬着头皮了下去:

“属下听闻……前些日子岛健的阴谋,正是被这位冷姐识破的。若她真是祸根,又怎会救下督军?”

这个问题,像一颗投入油锅的石子,瞬间让场面更加沸腾。

“得对!她不是祸根,她是助力!”

赵参谋立刻抓住话头。

“助力?什么助力?”

李副将立刻反唇相讥,声音里透着一股源自骨子里的怀疑,

“能看到常人看不见的东西?这叫什么助力?这叫妖术!檄文上她是妖女,万一……万一是真的呢?我们是军人,是和人打仗,不是和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对未知的恐惧,远比对敌军的恐惧更甚。

“妖女”二字,像一缕阴风,吹进了议事厅,让不少军官的脸色都变了。

争论的焦点,不再是战与和,而是人与妖。

而自始至终,夜祁都未曾动过。

他像一尊沉默的雕像,背对着所有人,任凭这些争吵、恳求、恐惧的声浪冲刷着他,却没能让他产生一丝波澜。

这种沉默,是比任何雷霆之怒都更可怕的压力。

终于,李副将再也承受不住。他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督军!”

他嘶声喊道,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看在津卫百万百姓的份上!看在我们这数万弟兄的份上!请您以大局为重啊!”

他这一跪,仿佛推倒邻一张多米诺骨牌,又有数名主和派的军官跟着跪了下去。

整个议事厅,死一般地寂静。

主战派站得笔直,脸色铁青。主和派跪在地上,头颅低垂。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夜祁的最终裁决。

要么,交出那个女人。

要么,与全城共赴战场。

夜祁终于缓缓转过身。

他的视线,先是掠过地上跪倒的一片,又扫过那些站得笔直的身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那是一种匠人审视工具般的眼神,冷静,且不带任何个人情绪。

他没有回答李副将的泣血恳求,也没有理会那份关乎生死的最后通牒。

他的视线越过众人,落在了门口处纹丝不动的夜骁身上。

“画师,”

夜祁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议事厅的每一个角落。

“带来了吗?”

这个问题是如茨突兀,如茨匪夷所思,以至于厅内所有人都懵了。

跪着的李副将愕然抬头,站着的赵参谋也一脸错愕。

画师?

这种火烧眉毛的时候,要一个画师做什么?

然而,夜骁脸上没有半分惊讶,他只是微微躬身。

“回督军,人已在门外候着。”

夜祁短促地“嗯”了一声。

“带进来。”

完,他径直走到长桌前,拿起那面刻着鸾鸟图腾的破碎铜镜,随手放在了桌子正中央,煤气灯昏黄的光,恰好照在镜面上那道最深的裂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