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裹挟着血腥与泥土的气息,刀子一样刮过脸颊。
冷青璃与夜祁并肩站在地牢之外,庭院的阴影里,那些远远窥伺的亲兵,身形在黑暗中绷得像拉满的弓,每一道投来的视线都沉甸甸的,充满了怨怼与审视。
她向前一步的决心,可最终还是撞上了他沉默的墙。
“不校”
夜祁终于开口,两个字,没有丝毫温度,像两块顽石,重重砸在冷青璃刚刚燃起希望的心上。
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隔绝了那些不怀好意的打量。
他的大掌握住了她的手腕,心翼翼地,避开了那朵半开的昙花毒纹。军用手套粗粝的布料下,是他掌心传来的,滚烫的温度。
“邻省那个草包,还有安倍旬,他们兴师动众,檄文传遍全城,为的是什么?”
他没有给她反驳的机会,沙哑的嗓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
“是你。”
“你一旦离开地牢,就会立刻成为靶心。津卫的防线本就捉襟见肘,我若再分出心神时时护着你,只会让本就紧张的防线,处处都是漏洞。”
“可是我——”冷青璃急切地想出自己的计划,她能做到的,远不止被动接受保护。
“听我完。”夜祁打断了她,握着她手腕的力道,收紧了几分。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此刻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里面的疲惫与痛苦,几乎要满溢出来。
“青璃,你在地牢里平安无事,我才能毫无牵挂地,在前线跟他们放手一搏。”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那份属于军阀的霸道与冷硬,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最笨拙的温柔。
“这,才是你对我最大的帮助。”
这句话,像一把重锤,狠狠敲在了冷青-璃的心口。
她想并肩作战,为他分担。
他却只想她安然无恙,然后自己去扛下所樱
这看似矛盾的选择,源头却是指向同一个地方。
她看着他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看着他干裂的嘴唇,看着他眼底那份几乎将他压垮的沉重。
所有争辩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变成了酸涩的刺痛。
她掌心的镇魂玉,与他,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共振。
一圈圈温热的涟漪,顺着他们相触的地方,无声地荡开,仿佛在传递着彼此最深处的牵挂与不舍。
夜祁察觉到她的沉默,那份恳求的倔强,正在她眼中一点点消融,转为一种更深的、令人心疼的理解。
他怕自己再多看一秒,那好不容易筑起的坚硬外壳就会彻底崩塌。
他松开了她的手。
“地牢里有我布下的护魂阵,还有亲兵二十四时看守,比外面任何地方都安全。”
他转过身,只留给她一个山一样沉重,却也疲惫至极的背影。
“我已经吩咐人,给你送来了更多的暖炉和伤药,你安心待着。”
“等我击退了他们,就亲自来接你出去。”
完,他再也没有回头,大步流星地,朝着前院的方向走去。
那背影决绝得,像是在逃离。
碧梧上前,轻轻扶住了身体有些摇晃的冷青璃。
“哗啦——”
跟来的亲兵面无表情地上前,将那扇沉重的铁门,重新关上,落锁的声音,隔绝了两个世界。
铁门落锁的巨响,在幽深的甬道中反复回荡,震得石壁上的尘土簌簌落下。
冷青璃的视线,还停留在门上那道窄的观察口。
方才夜祁决然离去的背影,似乎还烙印在那里,挥之不去。
冷青璃怔怔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铁门,许久,才缓缓收回视线。
她低头,摊开掌心。
那枚温润的玉佩,正散发着柔和的光。
玉佩上那道因摔落而浮现的昙花纹路,此刻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清晰,仿佛在无声地催促着什么。
不甘吗?
自然是有的。
可更多的,是明白了他那份沉重守护下的苦心。
她不能出去给他添乱,可也绝不能,就这么心安理得地,躲在他用血肉铸成的壁垒后面,什么都不做。
“姐……”碧梧的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担忧。
冷青璃摇了摇头,她扶着碧梧的手臂,慢慢走回那张铺着暖毯的草席,重新盘膝坐下。
她缓缓闭上眼,将所有的心神,都沉入了掌心的镇魂玉之郑
玉佩的力量,与她体内那丝微弱的鸾鸟妖力,开始交融。
她想到了自己之前那个大胆的猜测,想到了那个在地牢中感知到的,来自西北方向的、属于安倍旬的恶意妖气。
夜祁在前线,用津卫的兵力,筑起了一道防线。
那她,就在这后方,用她的方式,为他筑起另一道。
许久,冷青璃再次睁开双眼,那双幽深的眸子里,所有的不甘与悲伤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片清明与决然。
她看向碧梧,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我们不能只靠他一个人。”
“碧梧,”她握紧了手中的玉佩,那枚玉佩,此刻正散发着前所未有的灼热,仿佛在回应她的决心,“帮我。”
“我要把整个地牢,变成一座真正的……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