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云愈发厚重,如凝固的墨汁般低低压下,仿佛顷刻就要倾覆地。云层间不再跃动零星电光,而是翻涌着成片暗红色的雷海,无数雷蛇纠缠咆哮,每一次翻腾都让四方威压倍增,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
第三重劫毫无预兆地骤然降临——这次不再是分散袭扰,而是三道水桶粗细的暗红雷自雷海中心同时劈落,犹如三条裹挟毁灭煞气的狰狞恶龙,直扑白玉碑前的四人。雷表面缠绕着漆黑邪气,显然已吸纳凡间残存的秽浊之力,威势远比之前凶险。
“守!”离瞳孔骤缩,厉声喝道。周身功德金光疯狂涌动,本已裂痕遍布的护障再次暴涨,试图将三人完全笼盖。然而暗红雷龙轰然撞上金色屏障,只听得“咔嚓”一声裂响,屏障应声破碎,化作漫金尘飘散。
毁灭之力如万千钢针贯入离经脉,脏腑仿佛被巨力撕扯移位。他闷哼一声,鲜血从口中喷溅,在雪白道袍上绽开刺目红梅,整个人被狠狠砸向后方白玉碑。碑身剧震,石屑簌簌而落。
“离师兄!”离湘失声惊呼,正要上前,却被另一道雷余波扫中胸口,顿时气血翻腾,踉跄后退间唇边溢血。手中三枚铜钱失去灵力控持,“叮当”落地,卦象已乱。
文烈眼中猩红怒意迸发,一步踏前,玄铁斧横斩而出,战煞之气结为黑盾硬撼雷。斧刃与雷光交击的巨响中,驱邪符文瞬时黯淡,斧身崩开一道深痕,黑色裂纹蛛网般蔓延。他虎口迸裂,鲜血顺斧柄滴落,双脚在地面犁出两道深沟。
文瑶的阵法早在雷威下溃散,淡紫灵光如风中之烛。她强提仅存灵力试图重振阵枢,却因耗损过巨引动经脉逆行,鲜血自唇角滑落,染红衣襟。身形摇摇欲坠,唯有一双眸子仍亮得惊人。
“无妨……继续!”离以手撑地,挣扎起身,白玉碑面已染一片殷红。他面色惨白,呼吸间俱是痛楚,眼中却仍燃着灼灼火光。功德气再度涌现,虽稀薄了许多,仍顽强凝成一层淡金障壁,护在四人身前。
离湘咬唇拾起铜钱,不顾神识在雷干扰中如舟肋簸,再次起卦推演。汗珠混着血味滴落钱面,她陡然睁眼:“下一雷——文瑶师姐左侧!”
文烈闻声而动,拖斧横跨一步,将文瑶严实护在身后。斧上煞气翻涌,纵是刃缺身损,其志不移。
文瑶望着那堵宽阔背影,心口温热。她迅速服下灵丹,借那一缕微弱药力重聚灵力,指尖淡紫光丝再现,如游蛇般探向雷迹。
第四重劫接踵而至,四道暗红雷如巨网覆顶,自四方同时罩落。地威压至此极致,空气几近凝固。离的金障明灭欲碎,离湘卦象仍有偏差,文烈斧势渐沉,文瑶光丝微弱如缕。
“聚!”离嘶声大喝。四人背脊相抵,结为圆阵。金光复盛,黑斧挥影,铜钱旋顶,紫络缠外——四力交汇,共筑坚壁。
四雷齐至,撞上金障的刹那,地尽白。屏障剧颤如蝉翼,离再喷鲜血,却仍牙关紧咬,将满身功德尽数灌注。文烈、离湘、文瑶亦将余力毫无保留注入阵郑四力交织,硬生生抵住雷暴冲刷。
神界南门外,君青筠目睹此景,泪落如雨,周身太阴灵气随之紊乱:“皆是我的过错……若我能多护持一分……”
云缥筱紧握她手,掌心亦沁冷汗,眼中偏执与痛惜交织:“他们比你想的更坚韧。”话音未落,战神之力已毫无保留倾泻而下,化作愈加深厚的金色屏障覆于凡间四人之上——此障不仅能削弱雷,更可剥离其中毁灭煞气,留其纯粹地之力反哺其身。
君青筠强抑心绪,太阴灵气如涓涓暖流穿透云海,化为淡紫光带萦绕四人周身。光带所过之处,经脉渐复,伤口愈结,枯竭的灵源重新滋长。
凡间四人感此温沛之力,胸中热血更涌。离深吸一气,功德金光复稳;离湘掌中铜钱再定;文烈斧痕处泛起淡淡金芒;文瑶眸中紫霞重燃。
第五重劫,竟呈漆黑之色,如墨龙探首,携最纯粹的毁灭之威缓缓垂落。地万象于此雷前仿佛静止。
“拼到底!”文烈怒吼,战煞之气冲而起,黑斧旋如飓风,正面迎雷。
离金障炽若烈日,离湘八卦图凌空绽开,文瑶紫刃化雨疾射——四力再度交融,与漆黑雷轰然对撞。
爆响震彻寰宇,光芒吞没四方。冲击波炸开巨坑,白玉双碑为之摇颤。四人齐齐倒飞,鲜血喷洒,重重坠地。金障再碎,斧刃更残,铜钱崩飞,阵光湮灭。
然而尘埃未定,四道染血身影已相互搀扶着,再度屹立。
离倚着文烈的肩,离湘与文瑶彼此扶握,四人衣袍尽赤,伤痕遍体,唯眼中火光不灭,直望苍穹翻涌的劫云。
“不能……退……”离声弱而意坚,“主上在望……苍生在望……”
“还迎…四劫……”离湘语带颤意,眸如寒星。
文烈握紧残斧,刃口向:“同战……至终……”
文瑶颔首,字字清晰:“生死与共,不离不弃。”
南门外,君青筠倚在云缥筱肩头,泪中却漾开笑意:“他们……必成。”
云缥筱拥紧她,战神之力奔涌不息:“嗯,必成。”
劫云仍涌,雷未休。而深坑之中,四人染血而立,彼此脊背相托,眼中光华灼灼,竟比雷霆更亮。这场飞升之考尚未终结,然生死与共的信念,早已凌越威,铮然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