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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技术突破——唯一的生路

旧礼堂内,生存的压迫感无处不在,它不仅仅来自于四面漏风的墙壁和拮据的财务状况,更源于一种对未来的深刻忧虑。陈醒比任何人都更清醒地认识到,成功依附街道办,或许能解决迫在眉睫的“合法性”危机,获得一个暂时的避风港,但这仅仅是解决了“名分”问题。长远来看,在这片政策与市场风云变幻的海洋中,要想真正拥有一席之地,抵御未来的风浪,乃至发展壮大,就必须构筑起属于自己的、坚固的“护城河”。这条护城河,不能是虚幻的概念,也不能仅仅依赖销售手段或人际关系,它必须建立在实实在在的、别人难以模仿、无法轻易替代的技术优势和产品竞争力之上。

在一次气氛比礼堂内部温度还要凝重的核心层会议上,陈醒站在一块用木板和黑漆临时制成的黑板前,上面画着简陋却清晰的市场分析图。他手中的粉笔点指着代表“多功能台灯”的图示,语气冷静而客观:

“我们必须承认,多功能台灯的成功,有其特定的时代背景和一定的偶然性。它抓住了市场需求,我们的销售团队也功不可没。但是,”他话锋一转,粉笔重重地在“技术门槛”四个字上画了一个圈,“它的技术门槛,并不高。模仿和跟风太容易了,赵秃子之流就是明证。它无法形成有效的壁垒,无法保证我们长期的竞争优势。一旦市场饱和,或者出现更便夷替代品,我们就会立刻陷入被动。”

他的目光扫过在座的于莉、阎埠贵、刘光、许大茂和宋怀远,每一张脸上都写着疲惫和对未来的迷茫。“所以,等待、观望、或者仅仅满足于依靠台灯苟延残喘,都是死路一条!”陈醒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们必须尽快,拿出新一代的、更具技术含量、更具市场竞争力、能够真正建立起技术壁垒的产品!这不仅仅是为了赚钱,更是为了活下去,并且,要活得有尊严,有底气!这是我们‘醒桦’当下,唯一、真正的生路!”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破旧的礼堂顶棚,投向了更远、更具潜力的方向——便携式半导体收音机。

在这个物质相对匮乏、电视机对于普通家庭还是遥不可及的奢侈品的年代,收音机几乎是千家万户获取新闻资讯、学习知识、欣赏戏曲音乐、丰富精神文化生活的最重要窗口,其普及率和需求量巨大。而市场的趋势也显而易见:随着半导体技术的逐步成熟和成本下降,体积更巧、更加便携、耗电量远低于笨重电子管收音机、且音质有望得到提升的半导体收音机,正在成为不可阻挡的潮流,开始逐步蚕食传统电子管收音机的市场。这是一个前景广阔、方兴未艾的蓝海。然而,相较于简单的台灯组装,半导体收音机的技术门槛也显着提高,涉及高频电路、放大电路、检波、音频输出等一系列相对复杂的电子知识,以及对晶体管、磁性线、可变电容等关键元器件的深刻理解和精准调配。

“我们要做的,绝不是简单的来料组装,那种模式利润薄,随时可能被取代。”陈醒斩钉截铁地定下了基调,“我们必须要有自己的核心电路设计,有自己的调试标准和优化方案,要能吃透关键技术,甚至在未来,形成我们自己的工艺诀窍和性能优势!这,才是我们安身立命的根本!”

他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是孤注一掷的决策:“从今起,集中我们所有能调动的资源——最优秀的人力、库存里还能挤出的物料、以及账上最后那点宝贵的流动资金,优先、全力保障半导体收音机项目的研发!其他一切非核心开支,能省则省,能停则停!”

这意味着,他将公司最后的“弹药”和翻盘的希望,几乎全部押注在了这个尚未看到雏形的项目上。这是一场豪赌,赌的是团队的潜力,赌的是技术的未来,赌的是他超越时代的眼光。

命令下达,整个“醒桦”剩余的力量开始围绕着这个核心目标高速运转起来,尽管这“高速”带着一种悲壮的色彩。阎埠贵捂着胸口,几乎是颤抖着,将账面上最后那点维持基本生存的流动资金,大部分划拨给了研发采购。于莉则精打细算,寻找着一切可能节省开支的渠道,确保每一分钱都用在刀刃上。

陈醒和宋怀远老师傅自然成为了项目的核心灵魂。宋师傅虽然对全新的半导体领域起初也有些陌生,但他那老一辈工匠不服输的钻劲和扎实的物理、电工基础发挥了作用。陈醒则凭借着源自系统的、超越时代的理论知识和对技术趋势的精准把握,负责提供核心的设计思路、电路原理和性能指标要求。

他们从留守人员中,精心挑选出了三名年纪较轻、有一定文化基础(至少初中毕业)、对电子技术表现出浓厚兴趣和一定悟性,并且意志相对坚定的工人,组成了一个临时的研发攻坚组。在旧礼堂最里面、相对背风的一个角落,他们用捡来的木板和废旧帆布,勉强隔出了一个勉强可以称之为“实验室”的空间。这里,成为了“醒桦”未来希望所在的摇篮。

很快,那块临时黑板上就被密密麻麻的电路图、晶体管特性曲线、阻抗匹配计算公式、以及各种反复修改的参数所填满。一张从旧货市场淘来的、摇摇晃晃的长条桌上,堆满了托关系、花高价或从废旧电器上拆解下来的宝贵元器件:各种阻值的色环电阻、不同容量的电容、用报纸心翼翼包裹着的、被视为宝贝的pNp或NpN型晶体管、绕制起来颇为讲究的磁性线线圈、精密的可变电容,以及几块视若珍宝的万用表、信号发生器和示波器(后者几乎是借来的镇室之宝)。

空气中,常年弥漫着松香受热后特有的焦糊气息和焊锡融化时产生的轻微刺激性烟雾。攻坚组的成员们,常常一熬就是一个通宵,眼睛里布满血丝,手指被烙铁烫出水泡是家常便饭。失败是常态,电路不工作、声音失真、噪音过大、灵敏度不够……各种各样的问题层出不穷。每一次失败,都意味着宝贵的时间和资源的消耗,都像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上。

但没有人抱怨,也没有人提出放弃。一种近乎悲壮的专注和执着,笼罩着这个简陋的“实验室”。他们都知道,这是背水一战,没有任何退路。技术突破,是“醒桦”也是他们自己,唯一的生路。窗外的寒风依旧凛冽,但在这的角落里,一颗寄托着所有人未来的技术火种,正在顽强地燃烧,试图冲破这黎明前最深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