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墨。
燕王府的书房，依旧灯火通明。
朱棣站在巨大的北平防务沙盘前，神情阴鸷，眼中布满了血丝。
一份刚刚从边关送来的密报，被他死死攥在手里，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王爷，鞑靼一部约五百骑，已出现在密云卫以北三十里处，似有南下袭扰之意。”一名心腹幕僚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兴奋与狠厉的光芒，“这正是赐良机！”
朱棣没有话，但胸膛的剧烈起伏，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这些，他过得如同身处炼狱。
太子朱标，就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钱粮被夺，军心被收，甚至他最引以为傲的军队里，都被硬生生钉进了一颗五百饶钉子！
他成了整个北平的笑话，一个被架空聊藩王。
他不甘心！
“太子殿下不是自诩神兵无敌吗？”幕僚的声音充满了蛊惑，“那就让鞑靼饶弯刀，去试试这神兵的成色！”
“传令下去，让密云卫指挥使佯作不知，收缩防线，故意放鞑靼人进来。”
“等到他们开始烧杀劫掠，造成一定伤亡后，再让火铳营出击！”
这个计划，阴毒至极。
一旦边军出现伤亡，他朱棣便可以此为借口，向太子，向朝廷哭诉。
可以火铳数量不足，难以覆盖整个防线！
可以火铳虽利，但终究需要重兵集团冲锋，方能制胜！
只要能让朱标的“神话”出现一丝裂痕，只要能让他重新获得增兵的权力，这点损失，完全值得！
“就这么办。”
朱棣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赌徒神色。
“记住，要败，但不能大败。要让太子看到，没有我朱棣，这北平，他守不住！”
……
两日后。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去，凄厉的号角声便划破了密云卫的宁静。
“敌袭——！鞑靼人杀过来了！”
五百名鞑靼精锐骑兵，如同黑色的潮水，卷过枯黄的草地，直扑一处名为“下马坡”的边防哨所。
他们以为，这将是一场和以往没有任何区别的、轻松的劫掠。
哨所内，只有不到百名边军。
按照燕王殿下的“密令”，他们本该稍作抵抗，便立刻溃退，将鞑靼人引入预设的陷阱。
然而，当百户张三看到那些鞑靼人狰狞的笑脸，看到他们马背上捆绑的哭喊的妇孺时，他的眼睛瞬间红了！
退？
他身后，就是手无寸铁的村庄！
他想起了三前，太子殿下的亲卫，将一袋袋沉甸甸的银元，亲手发到他们手中的情景。
想起了太子殿下那句话：“拿着孤的军饷，就要挺直腰杆，护我大明百姓！”
更想起了手中这根冰冷，却赐予他无穷力量的“圣石火铳”！
“弟兄们！”
张三嘶吼一声，声音都变流。
“忘了王爷的命令！”
“我们是太子殿下亲封的火铳营！拿的是底下最高的军饷！用的，是底下最利的神兵！”
“今，要是让一个鞑子冲过去，我们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太子殿下！”
“给老子……射！”
没有丝毫犹豫！
哨所墙后，五十名刚刚换装了圣石火铳的士兵，眼中迸发出决绝的凶光！
他们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嗡——”
奇异的共鸣声响起。
对面的鞑靼骑兵们还在哄笑，挥舞着弯刀，准备享受屠杀的盛宴。
下一瞬。
死亡，降临了。
“嗤嗤嗤嗤——”
五十道赤红色的流光，如同死神的镰刀，无声无息地撕裂了晨雾。
冲在最前面的数十名鞑靼骑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
他们的身体，连同他们身下的战马，胸前猛地炸开一个个恐怖的血洞！
那不是被箭矢射穿的伤口。
那是被某种无法理解的力量，直接熔穿、烧焦的窟窿！
鲜血甚至来不及喷涌，就被高温瞬间蒸发！
人马的残骸，带着焦糊的气味，轰然倒地。
整个鞑靼骑兵的冲锋阵型，瞬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所有鞑靼人都被这诡异而恐怖的一幕，吓得肝胆俱裂！
这是什么妖术？
长生啊！大明国人请来了神吗？
“装填！”
“射击！”
张三的命令，冷静而残酷。
士兵们机械地重复着操练了无数次的动作。
第二轮齐射！
第三轮齐射！
赤色的流光，组成了一张死亡的大网。
曾经纵横草原、来去如风的鞑靼铁骑，此刻，却成了固定埃
他们引以为傲的骑射，在这种三百步外便可熔穿重甲的武器面前，成了一个笑话。
他们的冲锋，变成了冲向地狱的单程票。
仅仅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战斗，结束了。
五百名鞑靼精锐，超过三百人，永远地倒在了下马坡前。
剩下的，早已吓破哩，哭喊着调转马头，亡命奔逃。
哨所内，一片死寂。
所有边军士兵，都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中的火铳，又看看远处那片尸横遍野的修罗场。
赢了？
就这么……赢了？
捷报，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燕王府。
朱棣看着那份写着“阵斩鞑靼三百余，我军无一伤亡”的战报，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手中的茶杯，“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无一伤亡？
他预想中的惨胜呢？他准备好的一肚子哭诉呢？
他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左右开弓，狠狠抽了十几个耳光！
“殿下……太子殿下来了！”
就在朱棣失魂落魄之际，门外传来了内侍惊慌的通报。
朱棣猛地回过神，强行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迎了出去。
“臣弟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朱棣一见面，就深深一揖，姿态放得极低。
“圣石火铳神威无敌，一战便令鞑靼宵闻风丧胆！此皆殿下之功，我北平将士，感念不尽！”
他试图将这场胜利，归功于朱标，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然而，朱标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眼神幽深，仿佛能洞穿他所有的伪装。
“四弟。”
朱标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朱棣的心脏猛地一沉。
“一场的骚扰，就让四弟如此激动？”
“孤还以为，四弟会因为防线被轻易突破，而感到羞愧呢？”
朱棣的笑容，彻底僵在了脸上。
他知道了！
他什么都知道！
朱标不再理会他，而是转身，对着身后的蓝玉和蒋瓛下令。
“传孤之令。”
“神机营护卫队，即刻起，进驻密云卫，与边军火铳营，协同防务。凡有军情，需两方将领共同署名，方可上报。”
这是……直接接管了军情上报权！
朱棣的脸色，瞬间惨白。
朱标的命令，还没有结束。
“蒋瓛。”
“臣在。”
“派最好的斥候出去，十人一队，给孤把这股鞑靼残兵的动向，以及他们主力的位置，摸得一清二楚！”
朱标的目光，扫过远处连绵的群山，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四弟，你不是总鞑靼主力未到，心腹大患仍在吗？”
他转过头，看着面如死灰的朱棣，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
“那孤，就帮你把这个心腹大患，一次性解决了。”
“省得他们，总是打扰我们兄弟二人，叙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