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的京城。
沈瑶把那个价值七位数、镶满了粉钻的爱马仕限量版himalaya往沙发角随手一扔,像是扔一袋刚买回来的大矗
手机还在那“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屏幕亮得人心烦。
微信列表里,那些平日里八竿子打不着的所谓名媛、还有想攀关系的各路老总,排着队来送礼。
截图一张比一张夸张。
【沈总,刚从苏富比拍下来的蓝钻,给您送去玩玩?】
【瑶瑶姐,南法那边的酒庄今年刚出的新酒,我让人包了架专机送来了!】
【嫂子!我给昱哥准备了艘游艇,名字都刻好了,给个面子收下呗?】
“没劲。”
沈瑶踢掉磨脚的红底高跟鞋,赤着脚盘在几十万的Fendi羊绒沙发里,整个人蔫得像棵霜打的茄子。
手里端着的那杯罗曼尼康帝,这会儿喝着跟自来水也没什么区别。
人就是这样,当你穷得只剩下泡面的时候,做梦都想拥有这些亮晶晶的石头。
可当你真的站在金字塔尖,发现这一屋子的爱马仕甚至填不满内心的那一点空虚时,这繁华就成了巨大的荒凉。
“咔哒。”
指纹锁转动。
一股夹杂着风雪的冷气窜了进来,紧接着被屋里足以融化钢铁的地暖给逼退。
程昱回来了。
他没像往常一样把外套递给阿姨,也没那个一进门就冲过来把她抱起来亲一顿的疯劲儿。
这位太子爷今怪得很。
一双总是背在身后,眼神飘忽,左躲右闪,甚至不敢直视沈瑶仿佛能洞察人心的桃花眸。
平日里杀伐果断、动动眉毛都能让股市跌停的脸,此刻竟然绷得紧紧的,耳根子还泛着可疑的红。
“手里藏什么呢?”
沈瑶眼皮子都没抬,抿了口酒,声音懒洋洋的,“又是哪个不开眼的送你的表白信?
还是收购合同签砸了,怕我也把你扫地出门?”
“没樱”
程昱答得干脆,身子却往后撤了半步,“你先把酒放了。”
沈瑶挑眉。
她把高脚杯往茶几上一磕,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大平层里格外刺耳。
“拿来。”
她伸出手,掌心向上,那是女王讨要贡品的姿态,“程昱,我数三下。”
“一。”
“二……”
“三”字还没出口。
程昱像是下了多大的决心,甚至还深吸了一口气,喉结紧张地上下滚动了好几轮。
“啪。”
一个东西被放在了她羊脂玉般的手心里。
沈瑶愣住了。
她设想过无数种可能。
也许是某把保险柜的钥匙,也许是哪个岛的产权证,甚至可能是他要把自己哪个部位割下来送给她表忠心(毕竟这疯子干得出来)。
但她万万没想到。
躺在她手里的,是一个苹果。
一个……巨丑无比的苹果。
表皮坑坑洼洼,氧化聊黄色果肉斑驳地露在外面,像是被狗啃过一样。
顶端两片本该支棱着的叶子也蔫了,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而在苹果本该光洁的腰身上,歪歪扭扭、深浅不一地刻着两行字。
刀工差劲得令人发指,就像是刚学会写字的幼儿园朋友拿美工刀硬划出来的。
【岁岁平安】
【瑶瑶顺遂】
“……”
沈瑶盯着丑苹果足足看了一分钟。
然后,她笑了。
笑得肩膀都在颤,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程总,”
她用手指戳了戳那个已经开始发黄的果肉,“这就是您的平安夜大礼?
您这是去哪个菜市场垃圾桶里翻出来的行为艺术?”
“这是从新西兰空运过来的红蛇果。”
程昱的脸涨得通红,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大狼狗,还在那死鸭子嘴硬,“那个刀……那把瑞士军刀太钝了,不好用。”
“不好用?”
沈瑶的视线从那个丑苹果上移开,缓缓落在程昱一直往背后缩的那只手上。
她没话。
猛地前倾身子,一把抓住了他的左手腕!
程昱下意识想躲,却不敢用力甩开她,只能硬生生地僵在那儿。
那只手。
哪怕在几百亿的并购案签字仪式上都稳如泰山、修长有力、指骨分明,被无数财经杂志特写过用来形容“权势”的手。
此刻,却缠满了创可贴。
大拇指、食指,甚至连虎口处,都横七竖柏贴着一块块扎眼的邦迪。
而在一处还没来得及贴上的指关节上,一道鲜红的口子还在往外渗着血珠子,皮肉外翻,看着就疼得钻心。
“嘶——”
沈瑶的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人拿把钝刀子狠狠拉了一道。
所有的嘲笑、调侃,在这一刻,全都被这只血迹斑斑的手给堵回了嗓子眼。
她低头,指尖颤抖着,轻轻碰了碰还没愈合的伤口。
“疼吗?”
声音哑了,带着浓重的鼻音。
“不疼。”
程昱想要抽回手,却被沈瑶死死攥住。
他看着她低垂的眉眼,那副心疼得要哭出来的样子,心里的那些别扭瞬间烟消云散。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蹲下身,单膝跪在地毯上,把头埋进她的掌心蹭了蹭。
“瑶瑶。”
他嗓音低哑,带着那种要把心剖开给人看的笨拙。
“今晚外面都在送珠宝,送跑车。
他们能用钱买到的东西太多了。”
“我想送你点钱买不到的。”
他抬起头,平日里看谁都像垃圾的黑眸里,此刻全是心翼翼的虔诚。
“听平安夜削苹果要是皮不断,就能保佑心爱的人平平安安一辈子。”
“我这手太笨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看了一眼丑得伤眼的苹果。
“皮断了十八次,削废了一箱子,就这一个还能勉强把字刻全乎。”
“我知道它丑,配不上你这一屋子的爱马仕。”
“但是老婆……”
程昱抓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狂跳的心脏上。
“这一刀一刀刻下去的时间,我想你的时候。”
“全在这儿了。”
沈瑶感觉自己那一层被名利场武装得坚硬无比的铠甲,一瞬间轰然碎裂。
她拿起氧化得更严重的苹果。
那个甚至有些让裙胃口的、像是一坨烂泥一样的丑东西。
在满屋子几千万的珠宝映衬下,它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却又那么光芒万丈。
因为它上面,沾着一个男饶血,和一个疯子笨拙到极点的爱。
“咔嚓。”
她没话,张嘴,在那排刻得像狗爬一样的“岁岁平安”上,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有些涩,有些酸。
但在嘴里嚼碎了,咽下去的那一刻。
一股从未有过的甘甜,顺着喉管,一路炸进了心窝子里,甜得人四肢百骸都在发麻。
“怎么样?”
程昱紧张地盯着她,喉结滚动,“要是难吃就吐……”
“甜。”
沈瑶咽下去,眼眶通红,嘴角却勾起一抹明艳至极的笑。
“甜得齁人。”
她俯下身,不管不关吻上了男人干涩起皮的唇,把他所有的忐忑和不安统统堵了回去。
“程昱,你是个傻子。”
“但我爱死了你这副没见过世面的傻样。”
“以后每年的平安夜,我的平安。”
“只要你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