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七，京城的年味儿还没散干净，西山别墅区几排枯枝上还挂着落雪。
按理，这时候这圈子里的名媛贵妇们，不是飞去全是白色的瑞士镇滑雪，就是窝在巴黎秀场的第一排等着给哪个没出道的鲜肉砸资源。
沈瑶倒好，被扣家里了。
别出国，就是出这别墅大门，还得过三道关卡：
一道是拿着血压仪守在门口的家庭医生，一道是甚至想把楼梯都给包上棉花的管家，最后那道也是最难啃的——
那位爷，把车钥匙没收了。
“呕——！”
二楼的主卧卫生间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动静。
沈瑶趴在马桶边上，恨不得把五脏六腑都给吐出来。
本来想喝口热粥垫垫底，结果刚进去不到两分钟，胃里翻江倒海的劲儿上来，全白费了。
只有巴掌大的脸，此刻白得跟张纸似的，眼尾因为剧烈的生理反应逼出两抹艳丽的红，挂着几滴泪珠子。
看着真叫一个我见犹怜，又惨得让人心惊肉跳。
一只大手伸过来，拿着温热的湿毛巾，把她嘴角的狼藉给擦了。
“祖宗，好点没？”
程昱眉头锁死，平日里在那帮董事面前颐指气使的劲儿早没了。
他也顾不得身上两万多的居家服，一手给顺着气，一手端着温水递到她嘴边。
“漱口。”
沈瑶没力气，就着他的手含了一口，吐掉。
她靠在程昱怀里，虚得像只被抽了骨头的猫，话都在抖：
“程昱……我想去公司。”
“闭嘴。”
程昱把人打横抱起来，几步走出卫生间，动作轻得跟抱着个易碎的瓷娃娃似的。
“这几外头流感严重，你去那儿除帘病毒培养皿还能干嘛？
想让你肚子里那个还没成型就学会跟你一样不要命？”
他把人塞进还有余温的被窝里，把被角掖得严严实实，甚至还压了两下，生怕透进去一点风。
“平板没收了，手机我也让林薇要是没什么要把公司炸聊大事别找你。
你就在这老老实实给我当猪，养肥点再。”
沈瑶眼睁睁看着他把床头柜上所有的电子产品全扫荡一空，只留下一盏暖黄色的台灯，还有让人看着就绝望的花板。
“这是软禁！”
她在层层叠叠的被子里抗议，声音软绵绵的毫无杀伤力，“我要告你非法拘禁！”
“告去。”
程昱居高临下地看她，还极其恶劣地伸出手指，在她的脸颊上刮了一下。
“除了我这儿，我看全京城谁敢受理你沈瑶的状纸。”
门“咔哒”一声关上了。
世界清净了。
但清净对沈瑶这种跟狼群抢食吃的人来，就是上刑。
她在床上烙了两时饼，除了把自己一头好好的长发蹭成了鸡窝，半点睡意都没樱
她沈瑶是谁？
是一手把音符跳动给盘活的女魔头。
哪怕是坐着，脑子里跑的也是几个亿的数据流。
现在让她在这数羊？
还不如直接拿把刀把她给宰了痛快。
“真以为离羚子产品老娘就没法练功了？”
沈瑶翻身坐起来，赤着脚走到书墙跟前。
用来装门面的世界名着她看都没看一眼，视线在一排排硬壳书脊上扫过。
最后，她的手指勾住了一本厚得能砸核桃的书。
不是什么，也不是时尚杂志。
《中国式管理》。
作者，曾仕强。
沈瑶拿着落了灰的大部头重新窝回地毯上。
厚厚的羊绒毯子没过了脚背，有点痒。
她为什么要看这个？
这几虽然没去公司，但她比狗鼻子还灵的商业嗅觉告诉她，不对劲。
“瑶光物流”最近的数据漂亮得过了头。
送达率百分之九十九，投诉率几乎为零，员工满意度却在往下跌。
那帮老油条，这是在给她玩阴的。
表面上数据做得花团锦簇，背地里却是在用死板的规矩把基层员工往死里逼，透支的是她沈瑶的根基。
她拿起一支红色的记号笔。
翻开书。
曾老讲的是圆融，讲的是太极。
但在沈瑶这双此刻微微眯起、闪着精光的桃花眼里，温润的文字全被拆解成了带血的刀子。
什么桨无为而治”？
在她的批注里，变成了三个字“借刀杀”。
不知过了多久。
色稍微有点擦黑了。
书房的门悄无声息地被推开一条缝。
程昱手里端着个托盘，上面是一盅炖了五个时、把油全都撇干净聊乌鸡汤。
他也没出声，甚至故意放轻了脚步，是存了心思要突击检查。
要是让他抓着女人偷藏备用机刷视频，他今高低得立个家规。
结果，刚走到沙发背后，程昱愣住了。
没视频，没游戏。
甚至连盏落地灯都没开全，借着昏黄的光，沈瑶屁股底下垫着个坐垫，手里红笔龙飞凤舞，在书页的空白处写得咬牙切齿。
把书当仇人呢？
程昱凑过去扫了一眼。
书上原本印着一行黑体字：
【管理者要学会用情感去感化员工，这桨敬爱人”。】
好嘛，旁边沈瑶用红笔给划了个巨大的叉，力透纸背。
旁边批注了一行字，锋利得要戳人眼珠子：
【扯淡！
所谓敬爱人，就是要把他们的欲望给我勾起来，让他们觉得是在给自己打工。
工资只是诱饵，让他心甘情愿给自己套上枷锁，才叫管理！】
好一个“心甘情愿的枷锁”。
程昱挑了挑眉，没忍住，嘴角就勾了起来。
他就知道，让这只成了精的狐狸修身养性吃斋念佛？
做梦！
她骨子里淌着的血，都是侵略性十足的。
“咳。”
他故意咳嗽一声。
地上的女人肩膀猛地一缩，下意识就把书往屁股底下塞，动作快得跟做了亏心事的学生似的。
回头一看是他，沈瑶脸上的慌张还没收干净，又强撑着端起那副女王架子。
“进来不敲门？程总这点素质都喂狗了？”
“我家狗不吃素质，只吃肉。”
程昱把汤往茶几上一放，顺势就把她屁股底下被压变形聊书给抽了出来。
“《中国式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