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机油味和金属敲打声中流逝。张白成了工坊里一个特殊的存在。他沉默寡言,只专注于手头的工作,修复精密部件的效率高得令人侧目,连脾气暴躁的“铁手”偶尔也会在他身边驻足,看他操作,鼻子里哼一声,不知是赞许还是挑剔。那半份额外的肉干,让张白和路沉终于摆脱了饥饿的持续煎熬,脸色也红润了些许。
瘸子对张白的“识趣”和“有用”似乎颇为满意,偶尔会丢给他一些更棘手、但也更影油水”的活儿——比如修复某个头目心爱的、镶着象牙柄但卡壳严重的老旧左轮,或是调试一批刚从外面搜刮来的、状况不明的军用望远镜。张白来者不拒,将这些视为锻炼【基础解析】的绝佳机会。每一次成功修复,不仅带来额外的食物或一块珍贵的擦枪布,更让他对物质结构的理解深入一分。他感觉自己触摸到了某种门槛,关于“耐久”与“磨损”、“应力”与“修复”的规则,正变得清晰。
夜晚,回到阴暗潮湿的地下工具间,才是真正属于他的时间。路沉通常会抱着那台无线电,戴着破旧的耳机,全神贯注地搜索着夜空中微弱的信号,像一只在黑暗海洋中捕捞珍珠的蛙人。张白则靠墙坐下,就着荧光苔藓的微光,再次拿出那本硬壳笔记本。
这一次,他阅读的重点不再是那些疯狂的呓语,而是尝试用【基础解析】的能力,去“解读”笔记本主人记录“词条”信息时,那种独特的笔触和符号排粒他有一种直觉,这种记录方式本身,可能就蕴含着某种规律,甚至是一种低效的、未被完全掌握的“词条”运用技巧——比如,如何更精准地感知词条的能量流动,或者如何降低加载词条时的精神负荷。
【信息洞悉】提供客观信息,而【基础解析】则尝试深入其“书写规则”。他发现,笔记本主人在描述某些词条时,会用特定的、重复出现的扭曲符号来标注“能量节点”,用颤抖的笔迹浓淡来暗示“精神负荷强度”,甚至在一些词条描述的边缘,会有极其细微的、类似电路图般的能量流向草图。
这种“解读”极其耗费心神,如同在破译一种失传的密码。往往钻研不到半时,他就会感到太阳穴针扎般疼痛,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但收获也是巨大的。他对【基础解析】的运用不再局限于“看”,开始尝试“模拟”和“推演”。比如,根据笔记本上对某个灰色词条【微弱锋锐】的能量节点描述,他尝试在脑海中构建其能量模型,虽然无法真正复现,却让他对“锋锐”这一概念的规则体现,有了更本质的理解。
“喂,书呆子,有动静了!”一晚,路沉突然压低声音,兴奋地摘下耳机,朝张白招手。
张白立刻凑过去。路沉将耳机递给他一只。嘈杂的电流噪音中,一个断断续续、但比之前清晰不少的女声正在播报:
“……重复……这里是‘信标’前哨……位于原S7区通讯塔遗址……我们提供有限庇护、情报交换……警惕‘收割者’活动……他们近期在……滋啦……区域频繁出现……目标疑似……旧世界研究所遗址……‘钥匙’可能……滋啦……信号……将于下一个满月周期增强……完毕……”
“信标前哨”、“收割者”、“旧世界研究所”、“钥匙”……这些关键词让张白心跳加速。尤其是“旧世界研究所”和“钥匙”,与笔记本中偶尔提及的“上古遗迹”和“文明密钥”隐隐对应。这个“信标前哨”,似乎掌握着远比曙光营地更多的情报!
“能定位他们的具体位置吗?或者搞清楚‘收割者’和‘钥匙’到底是什么?”张白急切地问。
路沉推了推眼镜,为难得摇头:“信号还是太弱了,定位需要更强大的设备和稳定电源。‘收割者’没听过,但听起来就不是好东西。‘钥匙’……就更玄乎了。”他叹了口气,“我们现在能听到这些,已经是走大运了。”
尽管信息依旧模糊,但这一缕来自外部世界的信息,如同在密不透风的铁屋中打开了一扇气窗,让张白看到了更广阔、也更危险的世界。研究所遗址里有什么?“钥匙”又意味着什么?是力量?是知识?还是通往某个安全之地的线索?
这一切,都需要更强的实力和更多的资源去探索。
第二在工坊,张白工作时更加心无旁骛。他修复着一把锈死的齿轮扳手,【基础解析】的能力自然流转,指尖感受着金属内部细微的裂纹和疲劳点。突然,一个灵感划过脑海:既然【基础解析】能理解机械的“疲劳”和“损伤”,能否主动引导一丝微弱的精神力,像修复金属的“应力”一样,去“安抚”或者“疏导”加载词条时可能产生的规则冲突?
这个想法让他心头一热。如果可行,或许能大大降低加载高等级词条的风险!但这需要实践,需要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研究对象。
机会很快以他未曾预料的方式到来。几后,工坊里一片紧张气氛。瘸子脸色铁青地召集了几个技术最好的工匠,包括张白和铁手。他们面前的工作台上,放着三把制式步枪,但枪身上镶嵌着奇特的、已经黯淡无光的灰色晶体,晶体表面布满了细微的裂纹。
“这是上次和‘医生’的人火并时,从他们一个头目手里缴获的。”瘸子声音沙哑,“枪本身是破烂,关键是这玩意儿!”他指着那些晶体,“是‘医生’那边弄出来的‘词条武器’!虽然是最低等的灰色词条【微效准星】,但加载在枪上,能幅提升射击稳定性。现在词条能量耗尽了,晶体也快碎了。‘屠夫’老大命令,想办法搞清楚这玩意儿的原理,至少,把里面残留的魂尘提炼出来!”
词条武器!张白心中巨震。竟然能将词条加载在物体上?!这完全颠覆了他之前的认知!笔记本里对此只有零星提及,语焉不详。
【破损的词条晶体(灰)·微效准星】
【状态:能量耗尽,结构濒临崩溃。】
【内部结构:极度不稳定,规则符文残片与魂尘能量混合,处于崩解边缘。】
【风险:强行解析或触碰极易引发规则崩溃,产生范围能量冲击。】
【可尝试:极度谨慎地感知其内部能量残留及符文结构碎片。(高风险!)】
瘸子的命令充满了风险。这些晶体就像不定时炸弹。铁手等人面面相觑,不敢轻易动手。
张白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瘸子主管,我能看看吗?”
瘸子眯眼看着他:“你子又有什么鬼主意?别把工坊炸了!”
“我尽量心。”张白没有保证,只是拿起一块晶体。触手冰凉,能感觉到内部极其混乱、暴躁的能量残留。
他闭上眼睛,将【基础解析】的能力提升到极致,精神力如同最细的丝线,心翼翼地探向晶体内部。这一次,他不再是解析物质结构,而是尝试去感知那混乱的规则残片和即将消散的能量流。
景象比解析“医生”的装置时更加凶险!晶体内部仿佛一个即将坍塌的微宇宙,破碎的符文如同星辰碎片般胡乱冲撞,残存的魂尘能量发出哀鸣。一种强烈的排斥感和毁灭意蕴扑面而来。
张白额头瞬间布满冷汗,精神力疯狂消耗。他强忍着不适,努力捕捉着那些破碎符文的结构,以及能量流动的最后轨迹。这像是在风暴眼中观察龙卷风的形态,危险至极。
突然,他感觉到手背上【基础解析】的符文传来一阵异常的温热,并非警示,而是一种……共鸣?仿佛这个能力本身,对“解析规则”这件事,产生了某种本能的渴望和亲和力!
借此共鸣,他猛地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相对完整的几个能量节点连接方式——那是【微效准星】这个灰色词条最核心的、关于“稳定”规则的微体现!
就在他即将被混乱能量彻底冲击的瞬间,他猛地切断了精神连接,将晶体放回桌面,踉跄后退,脸色苍白如纸。
“怎么样?”瘸子紧盯着他。
“……结构太脆弱,强行提炼魂尘,很可能直接炸开。”张白喘着气,如实相告,“但是……我大概记下了能量回路崩溃前最后稳定的几个节点。或许……或许以后有机会找到完好的晶体,能尝试模仿其结构。”
他没有出【基础解析】的共鸣,那是他最大的秘密。
瘸子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更多的是对张白能安全退回的惊讶。他挥挥手:“算了,这批破烂没用了,扔掉吧。不过你子……确实有点邪门。”他深深地看了张白一眼,“以后碰到这种玩意儿,心点。”
这次冒险的收获远超预期。不仅亲身体验了词条武器的存在,更重要的是,【基础解析】与规则残片产生的那一丝共鸣,让他看到了这个能力未来的无限可能——它或许不仅是“观察”和“理解”的工具,未来甚至能成为“模仿”、“构筑”乃至“创造”规则的钥匙!
然而,福兮祸所伏。张白在工坊越来越突出的表现,尤其是这次接触词条武器的“特殊”,显然引起了某些饶注意。几后,一个面相阴鸷、穿着比普通守卫更精良皮甲的男人来到工坊,指名要找“那个新来的、手很巧的子”。
瘸子看到那人,脸色微变,上前低语了几句。那阴鸷男人听完,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锁定了正在工作的张白,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