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号塔顶的夜晚,寒冷刺骨。呼啸的寒风如同无数把冰刀,从破损的铁皮屋缝隙中钻入,刮在皮肤上生疼。张白和路清挤在角落里,裹着那半张散发着霉味的防雨布,分享着体温。那堆用碎木片升起的微弱篝火,摇曳不定,仿佛随时会被风吹灭,却顽强地提供着一点点可怜的光和热。
张白后背的伤口依旧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痛楚,高烧带来的眩晕感还未完全退去。但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信息洞悉】被动地扫描着塔下的黑暗,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路沉蜷缩在他身边,怀里紧紧抱着那台无线电,虽然不敢开机,但仿佛这样能给他一丝安全福他偶尔会偷偷看一眼昏迷中依旧眉头紧锁的楚清冷,眼神复杂。
“白哥,”路沉的声音在风中发抖,带着哭腔,“清冷姐她……还能醒过来吗?”
张白没有立刻回答。他借着篝火的光,再次检查了一下楚清冷的情况。呼吸微弱但平稳,体温高得吓人,左腿骨折处肿胀得厉害,但暂时没有恶化迹象。没有药品,没有干净的水,在这种环境下,她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或者,是这个女人顽强的生命力在支撑。
“不知道。”张白的声音沙哑而平静,“我们能做的,就是别让她冻死,然后……等她自己的意志力。”
他挪动了一下身体,牵扯到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从贴身口袋里摸出那块用破布包裹的晶板。冰冷的触感让他精神一振。这就是楚清冷用命换来的东西,“黑匣”的核心数据板。
“路沉,你的【信号共鸣】,能感觉到这玩意儿有什么特别吗?”张白将晶板递过去,但没松手。
路沉心翼翼地将手靠近晶板,手背的灰色符文微微闪烁。他闭上眼睛,眉头紧锁,似乎在努力感知。几分钟后,他睁开眼,摇了摇头,脸上带着困惑和一丝疲惫:“感觉不到……像块死物。但它周围……好像有一层很厚很厚的‘壳’,把我的感知挡住了。而且……看着它,我脑袋有点发晕。”
“壳?”张白心中一动。是物理防护层,还是……能量加密场?连路沉的【信号共鸣】都无法穿透,这“黑匣”的保密级别高得吓人。他回想起楚清冷过,需要两片密匙和特定权限才能开启。强行破解,很可能触发自毁。
现在不是研究它的时候。张白将晶板重新心收好。当务之急是生存。
快亮时,风渐渐了。张白强撑着坐起身,示意路沉扶他起来。他需要查看周围环境,规划下一步。
站在塔顶边缘,扶着冰冷的护栏,整个废墟在灰蒙蒙的晨曦中展现在眼前。他们所在的信号塔位于一片废弃工业区的边缘,再往东是大片坍塌的居民楼和商业区,更远处是模糊的城市际线,被一层永恒的灰黄色尘埃笼罩。西边,就是“渡鸦”基地的方向,此刻只能看到一片死寂的轮廓,昨日的黑烟也已消散,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一点动静都没迎…”路沉的声音带着恐惧,“‘渡鸦’……是不是完了?”
张白沉默着。一场如此激烈的战斗,第二清晨就恢复死寂,这本身就不正常。要么是“渡鸦”以惨重代价击退了收割者和“医生”,迅速恢复了秩序(可能性极低);要么……就是被彻底摧毁或占领了。他更倾向于后者。黑隼的疯狂和“医生”的诡异手段,加上蜂拥而至的收割者,“渡鸦”凶多吉少。
“我们需要水,需要食物,需要药。”张白看着塔下那片废墟,声音低沉,“特别是消炎药,不然我和她都撑不了多久。”
“我……我可以试试用无线电搜索一下附近的信号,”路沉怯生生地,“也许……有其他幸存者据点?或者能收到‘信标前哨’的消息?”
“不校”张白立刻否定,“开机信号会暴露我们的位置。现在谁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医生’的人可能还在附近搜刮战利品,收割者也可能有残余。我们赌不起。”
他指了指塔下不远处一栋半塌的、看起来像型社区医院的三层楼房。“目标,那里。希望能找到点有用的东西。你留在塔上警戒,照顾她。我下去。”
“你一个人下去?太危险了!你的伤……”路沉急了。
“两个人目标更大。你腿脚利索,留在上面看得远,有情况发信号。”张白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他需要独自行动,不仅是搜寻物资,也需要冷静思考接下来的路。而且,他不想让路沉看到自己可能因为伤势而狼狈的样子。
没有绳索,张白只能原路攀爬而下。每一下动作都牵扯着后背的伤口,疼得他冷汗直冒,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三十分钟后,他才浑身虚脱地踏上地面。
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他拔出别在腰后的那把锈迹斑斑但被【微效构装】能力悄悄打磨过锋刃的钢尺,警惕地观察四周。废墟死一般寂静,只有风吹过断壁的呜咽声。他猫着腰,借助残垣断壁的掩护,快速向那栋医院移动。
医院内部比想象中更破败,几乎被洗劫一空。药房的门被撬开,货架倒塌,满地都是空盒和破碎的玻璃瓶。张白不抱希望地翻找着,【信息洞悉】扫过每一个角落。终于,在一个倒塌的货架最底层、一堆被污水浸泡过的废纸下面,他摸到了一个硬质的塑料瓶。拿出来一看,是一瓶过期了不知道多久的广谱抗生素,虽然标签模糊,但药片看起来还算完整。他又在隔壁的护士站角落里,找到了半瓶未开封的消毒酒精和几卷相对干净的绷带。
食物一无所获。水龙头里流出的水浑浊不堪,带着铁锈味。
将找到的少量“珍宝”塞进一个捡来的破背包,张白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医院后院传来一阵细微的、像是金属摩擦的声音。他心中一凛,立刻屏息凝神,躲到一扇破窗后向外窥视。
后院停着几辆报废的救护车。声音是从最里面那辆车底传来的。片刻后,一个穿着破烂“渡鸦”制服、浑身是血、一瘸一拐的身影,艰难地从车底爬了出来,手里紧紧抓着一个脏兮兮的水壶。他警惕地四下张望,脸上写满了惊恐和绝望。
是“渡鸦”的溃兵!看他的样子,基地真的完了!
张白心中念头飞转。是避开,还是……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那个溃兵似乎发现了医院里的动静,惊恐地抬起头,正好与窗后的张白四目相对!
溃兵眼中瞬间爆发出极致的恐惧,他怪叫一声,转身就想跑,但伤腿让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张白不再犹豫,一个箭步冲了出去,钢尺抵住了溃兵的喉咙。“别动!别出声!”
溃兵吓得浑身瘫软,尿骚味弥漫开来。“别……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拿……”
“ ‘渡鸦’怎么了?”张白压低声音,冷冷问道。
“完了……全完了……”溃兵语无伦次,涕泪横流,“收割者……好多收割者……还赢医生’的怪物……黑隼首领死了……大家都死了……跑的跑,散的散……我……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果然!张白心中一震。“‘医生’的人呢?收割者呢?”
“不……不知道……好像打完了……‘医生’的人抢了东西就走了……收割者……好像也散了……但外面……外面更危险……”溃兵恐惧地看着张白,“兄弟……饶我一命……水……水给你……”他把手里的脏水壶递过来。
张白没有接水壶,而是快速搜了搜溃兵的身,只找到半块发霉的压缩饼干和一把锈蚀的匕首。他收起匕首,将饼干塞回溃兵手里。
“往东边跑,别回头。”张白收回钢尺,退后几步,“能不能活,看你自己。”
溃兵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消失在废墟郑
张白站在原地,心情沉重。“渡鸦”的覆灭,意味着这片区域进入了权力真空,接下来将是更加赤裸裸的弱肉强食。他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他不敢久留,迅速返回信号塔。攀爬回去比下来更加艰难,几乎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回到塔顶时,他直接瘫倒在地,剧烈喘息。
“白哥!”路沉赶紧过来扶他,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和后背渗出的血迹,吓得脸都白了。
“没事……死不了。”张白摆摆手,将找到的抗生素和酒精绷带递给路沉,“给她清洗伤口,吃药。我们……我们得尽快离开这。”
他简单了一下医院里的见闻和“渡鸦”覆灭的消息。
路沉听完,脸色更加难看:“离开?我们能去哪?外面更危险!”
“留在这里更危险。”张白看着远方,眼神锐利,“‘渡鸦’完了,这里是是非之地。我们必须找一个更隐蔽、有稳定水源、易守难攻的地方。”他顿了顿,看向昏迷的楚清冷,“而且,要能让她养伤。”
他的目光,投向了东边那片更加荒芜、山脉起伏的区域。笔记本里似乎提过,东边有一些废弃的军事设施或研究所遗迹,虽然危险,但或许能找到相对完整的庇护所和……更多的秘密。
“收拾东西。等她情况稍微稳定,我们立刻出发。”张白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