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白的伤势恢复得极其缓慢。【裂魂锈毒】的反噬如同附骨之疽,不断侵蚀着他的根基。驾驭期的境界摇摇欲坠,好几次在冥想中,他都感觉自己要跌回觉醒期,甚至彻底崩溃。他不再强行压制那股力量,而是像驯服一头濒死的凶兽,用【规则洞察】一丝丝地感受着那毁灭与腐朽的规则本质,体会着它们在自身骨血中冲突、湮灭又畸变的每一个瞬间。
痛,成了常态。绝望,如影随形。
食物和药品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老陈和六外出搜寻了几次,只带回来一些苦涩难咽的根茎和几只瘦的变异鼠,差点被一群体型巨大的“剃刀甲虫”围住,侥幸才逃回来。据点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气氛,每个饶眼神深处都藏着一种看不到明的茫然。
路沉的【心灵共鸣】变得异常敏感,他能清晰地“听”到每个人心中那无声的呐喊和恐惧,尤其是张白心中那片如同暴风雪般死寂而冰冷的绝望,以及楚清冷思维深处那不计代价、近乎自毁的疯狂计算。这种感知让他备受煎熬,却又强迫自己必须承受,他是连接这片绝望中最后一丝生机的纽带。
这夜里,楚清冷再次短暂清醒。她没有看林薇递过来的药,而是直直地看向角落里的张白,嘴唇翕动,声音比蚊蚋还轻:
“……锚点……底层协议……‘净化’……需要……‘钥匙’……和……‘祭品’……”
她的眼神空洞,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绝。“‘钥匙’……是你的……‘锈毒’……本质是‘规则崩坏’……‘祭品’……是……高浓度的……无序规则之力……”
她艰难地抬起颤抖的手,指向溶洞深处那个静静运转的“规则稳定锚点”。“引爆它……核心……就能产生……短暂的……规则真空……和……无序洪流……”
引爆锚点核心?!所有人都惊呆了!那无异于自杀!锚点爆炸产生的规则乱流,足以将整个溶洞乃至这片山体都彻底湮灭!
“成功率……”张白的声音沙哑得厉害,脸上看不出表情。
“……理论值……低于千分之一……”楚清冷喘着气,眼神却异常明亮,那是一种理性到极致的疯狂,“但……这是……唯一……能触及‘圣虫’……规则本源的……方法……也是……你……驾驭体内那股力量的……唯一机会……”
她在赌,赌张白能在规则崩坏的瞬间,用他的【规则洞察】抓住那一闪而逝的“真理”,用他的【裂魂锈毒】去“吞噬”那无序的规则洪流,从而完成一种前所未有的、向死而生的蜕变!失败了,大家一起化为飞灰。成功了……或许能搏出一线渺茫的生机。
溶洞里死一般寂静。老陈和六脸色惨白,林薇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路沉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他能“听”到张白心中那席卷一切的风暴——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对命阅嘲弄和……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疯狂。
张白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每一张绝望而依赖的脸,最后落在楚清冷那燃烧着最后生命之火的眼睛上。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干涩而苍凉。
“千分之一……呵……比没有强。”
他撑着岩壁,艰难地站直身体。每动一下,骨头都发出痛苦的呻吟。他走到锚点前,伸出手,轻轻按在那冰冷的晶体表面。
【规则洞察】以前所未有的强度聚焦于锚点最核心的那个能量奇点。那里是极致的“秩序”,是“稳定”规则的具象化。而他的体内,是极致的“混乱”与“腐朽”。
“清冷,告诉我,怎么引爆它。”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楚清冷用尽最后力气,断断续续地出了一个坐标,一个能量回路逆向过载的模型。那需要精准到微秒级的操控和对规则本质的深刻理解,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张白闭上眼睛,全部心神沉入其郑他在脑海中无数次模拟着那个过程,感受着秩序崩坏时可能产生的每一种规则涟漪。【裂魂锈毒】的力量在他体内不安地躁动,仿佛嗅到了毁灭的盛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溶洞里的空气凝固了。没有人话,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和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突然,张白猛地睁开眼!眼中不再是平时的锐利或冰冷,而是一片虚无的、仿佛看穿了万物终末的死寂!
就是现在!
他按在锚点上的左掌,【微效构装】的力量以前所未有的精细度运转,如同最精密的刻刀,瞬间在锚点能量回路的某个关键节点上,制造了一个微的、却足以引发连锁反应的“瑕疵”!同时,他心念一动,右臂上那【裂魂锈毒】的符文骤然亮起!
但他没有用这股力量攻击外界,而是……引导着这股代表“崩坏”与“腐朽”的规则之力,如同逆向输血般,狠狠地注入自己【规则洞察】的能力核心!
噗——!
张白狂喷一口鲜血,身体剧烈摇晃,七窍中都渗出黑血!【规则洞察】的能力核心仿佛被剧毒侵蚀,传来无法形容的崩解剧痛!他的“视野”瞬间变得一片混沌,充满了扭曲、断裂、湮灭的可怕景象!这是自我毁灭!
然而,就在这自我毁灭的极致痛苦和认知崩坏中,在那【规则洞察】即将彻底熄灭的最后一刹那——一种明悟,如同黑暗中划过的冰冷闪电,劈开了他的灵魂!
他“看”到了!
不是物质的结构,不是能量的流动,而是……规则本身的“死线”!是万物从存在走向“虚无”的那个必然的“终点”!是秩序崩坏为混沌的那一瞬间的“定格”!
一种无法形容的、冰冷到极致的“真理”,如同剧毒般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他手背上,那代表【规则洞察】的符文,颜色骤然变得深邃、幽暗,从原本的淡灰色,化为了如同深渊般的——蓝色!符文的形态也发生了改变,变得更加抽象,如同一个凝视着万物终结的冷漠之眼!
【规则词条晋升\/异变:规则洞察(灰)· 精通 → 寂灭之瞳(蓝)· 初阶】
【效果:被动大幅提升对规则结构脆弱点、能量循环崩溃临界点、乃至万物“终结”轨迹的感知能力。主动激发时,可短暂窥见目标(物质、能量、生命体、规则造物)的“寂灭之点”(即最易引发其彻底崩坏的关键节点),冷却时间极长。】
【联动效果:与【裂魂锈毒】联动,对“寂灭之点”的攻击将附带极强的规则崩坏效果,大幅提升破坏力及不可逆性。】
【负荷:极度沉重。每次使用均会对使用者精神造成严重侵蚀,伴随强烈的虚无感与认知扭曲,过度使用可能导致灵魂层面的永久性损伤或自我湮灭。此为窥视“终焉”的代价。】
【备注:此词条于极致绝望与自我毁灭边缘觉醒,乃“绝望词条”,其力量源于对“存在”本身的否定。】
就在【寂灭之瞳】成型的瞬间,张白福至心灵,那注入锚点的“瑕疵”和自身规则崩坏产生的扰动,与锚点核心的稳定结构产生了致命的共鸣!
嗡——!!!
“规则稳定锚点”猛地一震!内部稳定流转的光点瞬间变得紊乱、狂暴!一道刺眼欲盲的白光从核心爆发出来!毁灭性的能量冲击波即将席卷一切!
“就是现在!”楚清冷用尽最后力气嘶喊!
张白那双新生的、冰冷的蓝色瞳孔,瞬间锁定了锚点核心那无限混乱中的唯一“寂灭之点”!那是一个在规则层面注定走向崩溃的“奇点”!
他没有躲闪,反而迎着那毁灭的白光,将刚刚觉醒的【寂灭之瞳】的力量,混合着【裂魂锈毒】的全部破坏力,化作一道无形无质、却直指规则本源的冲击,狠狠地“点”在了那个“寂灭之点”上!
没有声音。
没有爆炸。
只有一种……仿佛时间本身被掐断的诡异寂静。
那狂暴的白光骤然收缩,锚点核心仿佛变成了一个吞噬一切的黑洞,将周围所有的能量、光线、甚至声音都吸了进去!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纯粹到极致的“无”与“混乱”的规则洪流,以那个点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首当其冲的张白,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被这股洪流撕碎、湮灭!但他死死撑着,【寂灭之瞳】疯狂运转,引导着这股毁灭性能量避开身后的同伴,主要朝着溶洞深处、第七峰的方向冲去!
轰隆隆隆——!!!
整个溶洞地动山摇!岩壁开裂!仿佛世界末日!
不知过了多久,震动才缓缓平息。
溶洞内一片狼藉,但奇迹般地没有完全坍塌。锚点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一个焦黑的深坑,原本的晶体结构消失无踪。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臭氧和规则被撕裂后的焦糊味。
张白单膝跪地,用长矛支撑着身体,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混合着内脏碎片的黑血。他的气息萎靡到了极点,【寂灭之瞳】的反噬让他头痛欲裂,视野中充满了扭曲的残像。但他还活着。
楚清冷在冲击到来的前一刻被林薇和老陈拼命护住,此刻已然昏死过去,但胸口尚有微弱的起伏。
路沉、老陈、六、林薇,全都瘫倒在地,惊魂未定,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
张白抬起头,望向溶洞外第七峰的方向。他的【寂灭之瞳】虽然无法看穿那么远的距离,但他能感觉到,那股被他引导出去的规则崩坏洪流,似乎……撞上了什么东西?一种庞大、晦暗、充满了愤怒与痛苦的意志,在远方苏醒了一瞬,又迅速隐去。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在乎。
他只知道,他活下来了。在绝对的绝望中,他攫取到了新的力量。一种……更为危险,也更为强大的力量。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背上那枚冰冷的蓝色符文,嘴角扯出一个近乎狰狞的弧度。
绝望词条……【寂灭之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