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刚亮透，时明舟就攥着老坟的旧地图在门口等了 —— 他一夜没睡稳，眼底泛着青黑，手里的地图被捏得边角发皱。苏翎芊背着装符箓的布囊走出来时，见时镜知已拎着桃木剑候在一旁，剑穗上还挂着昨晚新画的驱邪符，显然也是做足了准备。
三人没多耽搁，雇了辆马车往青龙岗赶。越靠近老坟地，车里的温度就越凉，明明是夏末，风却裹着股湿冷的寒气，吹得车帘轻轻打颤。时明舟掀着帘角看外头，手指不自觉收紧：“快到了，前面那片矮松后头，就是你爷爷的旧坟。”
马车停在松树林外，几人刚下车，就觉一股阴气扑面而来 —— 矮松的叶子没了往日的绿，泛着灰扑颇死气，地上的草叶沾着层薄薄的白霜，踩上去 “咯吱” 响，明明是大晴，这处却连阳光都像是被挡在了外头，昏沉沉的。
时镜知握着桃木剑往前走了两步，剑穗突然轻轻晃了晃，他脸色微变：“这阴气比我想的重多了，还带着股水腥气。”
苏翎芊没话，先往墓穴的方向看 —— 坟包早已被平了大半，只余下一圈残缺的青砖，砖缝里长着些枯黄的杂草，而在墓穴东侧，一口老井孤零零地立着，井沿的青石板被岁月磨得光滑，却凝着层黏腻的黑痕，凑近了能闻到淡淡的腥臭味。
“不对劲。” 苏翎芊蹲下身，指尖碰了碰井沿的黑痕，指尖瞬间泛起凉意，“这不是普通的阴气，带着‘缠缚’的力道，像是…… 有什么东西把怨气困在了这井里，又漏了些出来。”
苏翎芊从布囊里摸出一张黄符，指尖凝零灵力，符纸 “呼” 地燃起来，青蓝色的火苗刚靠近井口，井里就突然传来 “咕嘟” 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底下翻涌。
下一秒，一股恶臭猛地从井里翻涌上来 —— 混着腐尸的腥气、陈年淤泥的馊味，还有点像受潮木头的霉味，呛得时明舟当场就弯了腰，时镜知也赶紧捂住口鼻，连桃木剑的剑穗都在抖。
苏翎芊反应最快，指尖在布囊里一摸，一张印着 “清心” 二字的黄符便飞了出去 —— 符纸没入井口，瞬间散出层淡金色的光晕，像把无形的罩子扣在井上。那股恶臭像是被光晕裹住似的，慢慢往回缩，最后只剩点若有若无的腥气飘在鼻尖，总算能让人正常呼吸。
“这味儿…… 比坟地里的腐气还冲。” 时明舟直起身，揉着发疼的胸口，脸色发白。
苏翎芊没接话，目光却扫过墓穴四周 —— 老坟的青砖残圈还在，顺着圈往远处看，青龙岗的缓坡像道然的屏障，把墓穴护在中间；不远处的溪沟虽浑，却能看出当年该是活水绕穴的走势，连地面的土都带着点褐黄，是风水里的 “聚气金土”。
“这穴是真的好。” 她蹲下身，指尖拂过青砖缝里的土，语气带着点肯定，“背靠岗、前绕水，藏风聚气，本是能保后代安稳的吉穴。你看这土，攥在手里不散，还带着点温气，要是没被破坏，埋在这儿的人，气脉能顺着岗坡往上走，家里也该顺顺当当。”
时镜知凑过来一看，果然见那土和别处的黄泥不同，捏在手里细腻，还真没怎么散。“可现在怎么成这样了？阴气重得连符火都变蓝了。”
苏翎芊站起身，往井边又走了两步，淡金色的符光还在井口飘着，能隐约看见井底的水黑沉沉的，像蒙了层墨。“好穴被破了” 她语气沉了些。
“苏兄，是不是井里的东西....” 时镜知忍不住开口，话音刚落就被打断。“井里并没有邪祟。” 苏翎芊淡淡回复，指尖还凝着未散的灵力，方才燃符的青烟在她眼前缭绕，却没沾染上半分浊气。
时镜知猛地一怔，桃木剑的剑穗险些从掌心滑落：“没有邪祟？可这阴气…… 还有方才的恶臭……” 他话没完，就见苏翎芊抬手往井口虚指 —— 清心符的淡金光晕还罩在井上，光晕里的墨色怨气正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绕着井沿顺时针打转，轨迹规整得反常。
“邪祟作乱，怨气必是散乱的，要么附于实体，要么四下溢散如雾。” 苏翎芊指尖轻点眉心，眼的金光在眼底一闪而逝，“但你看这井里的怨气，像拧成的绳结，只绕着墓穴的气眼转 —— 这是被人用术法‘捆’住的，是咒术的痕迹，不是邪祟的煞气。”
时明舟踉跄着凑过来，枯树的影子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翳：“咒术？谁会对时家下咒？”
时明舟还皱着眉琢磨，指尖无意识绞着衣襟，眉峰拧成了疙瘩，嘴里还声嘀咕：“生意上的仇不对，远亲里也没听有结怨的…… ”
他正顺着思路往下想，就见苏翎芊抬手轻叩了叩掌心的青铜罗盘 —— 罗盘指针还在微微颤动，却始终牢牢对着井底方向。她没等时明舟想完，便轻轻打断了他，声音不高，却像颗石子砸进平静的水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时老爷，不用往别处猜了 —— 这下咒之人，跟老太爷有关联。”
时明舟猛地抬头，瞳孔微缩，攥着衣襟的手骤然收紧，指节都泛了白：“苏公子，您…… 您什么？跟、跟镜知爷爷有关联？” 风裹着井边的凉意吹过，清心符的淡金光晕晃了晃，映得他脸上满是错愕，连呼吸都顿了半拍，“这怎么可能？我爹这辈子待人温和，就算有过交集，也从没跟人红过脸，怎么会有人记恨到下这种狠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