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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手像一片暗红的丛林从地面暴起,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直扑过来。

林怀安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

他朝侧面猛扑,后背撞上冰冷的石板,先前受赡左肩传来一阵要命的刺痛,疼得他眼前发黑。

几条触手擦着他的腿和腰侧掠过,抽打在旁边的地面上,碎石和黑色的能量碎屑四处飞溅。

归序的光晕在这一刻膨胀开来,暗紫色的光芒像一层薄而韧的膜,挡在了林怀安身前。

触手撞在光膜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像是戳进了厚重的胶质。

光膜剧烈地凹陷,表面浮现的那些模糊人脸扭曲着,发出无声的嘶喊。

归序的意识传来,是一种吃力的震颤,像绷紧到极限的弦。

林怀安从地上翻滚起身,右手的引路盘不知何时又握紧了,圆盘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他抬头,看见墨影悬浮在黑色漩涡前方,那三个旋转的暗红漩伟脸”正对着他。

没有眼睛,但被注视的感觉冰冷黏腻,像蛇爬过后背。

“碍事的虫子。”墨影嘶哑的声音直接钻进脑海,带着不耐烦的厌烦。

祂抬起另一只枯槁的手,五指虚握。

平台地面更多的裂缝绽开,数十条、上百条触手蠕动着钻出,它们不再盲目攻击,而是像有生命的藤蔓般交织,快速压缩着林怀安周围的空间。

归序的光膜被从四面八方挤压,暗紫色的光芒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光晕边缘开始逸散出细碎的光点。

“归序!”林怀安喊了一声,不知道是提醒还是担心。

“……撑得住……”归序的回应微弱但清晰,光晕猛地向内一缩,然后向外炸开一圈环状的冲击波。

靠近的触手被震得向后仰倒,暂时清出一片空地。但更多的触手立刻补上,而且墨影的本体动了。

那由暗红雾气构成的半透明身躯,以一种飘忽却迅捷的速度朝林怀安掠来。

所过之处,地面上那些破碎的记忆镜片纷纷浮起,像是被吸引般黏附在祂体表的雾气上,让那层雾气看起来更加浑浊厚重,内部翻滚的痛苦面孔也更多了。

不能硬碰。

林怀安脑子里只剩下这个念头,他目光飞快地扫过周围。

阿雅和周毅在平台另一侧被灵体缠住,暂时脱不开身;头顶是深不见底的黑暗,脚下是不断涌出触手的裂缝;唯一还算完整的,是平台中央附近,那些矗立着的大型镜面。

它们是祭坛的一部分,此刻镜面里映出的不再是外界的景象,而是一片片蠕动翻滚的暗红,像是冢内部情绪的倒影。

只能赌一把。

林怀安一咬牙,在又一条触手迎面抽来的瞬间,他没有再躲,反而朝着最近的一面镜子冲了过去。

那面镜子约有一人高,边框是扭曲的金属,镜面光滑,清晰地映出他狼狈冲来的身影,以及身后紧追不舍的墨影和漫舞动的触手。

距离镜子还有三步时,林怀安左手猛地伸出,掌心朝内,用力拍向了冰冷的镜面。

触感不是坚硬,而是一种带着吸力的冰凉。仿佛那不是玻璃,而是一层薄薄的水膜。

下一秒,巨大的拉力从掌心传来,视野里的平台、触手、墨影、归序的光晕瞬间扭曲拉长,然后被一片旋转的黑暗吞噬。

嘈杂的声音像潮水一样涌来,灌满了耳朵,不,是直接灌进了脑子里。

爆炸的轰鸣,建筑物的垮塌声,尖锐的哭喊,绝望的咒骂,痛苦的呻吟……

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分不清远近,辨不出来源。

然后画面强行挤入视野。

燃烧的空,焦黑的土地,断裂的墙壁上溅满深色污渍,分不清是泥还是血。

一个穿着破烂布片的人影踉跄跑过,怀里抱着什么,下一秒就被不知从哪里飞来的东西击中,乒在地,不动了。

浓烈的硝烟味和焦糊味仿佛能穿透虚拟的感官,呛得林怀安意识体一阵剧烈的波动。

还没等他适应,场景骤然切换。

狭窄的房间,昏暗的灯光,空气里有霉味和廉价香水混合的怪异气味。

一个男人背对着他,声音压抑着怒火:“钱呢?这个月的钱呢?”

对面是个蜷缩在椅子里的女人,肩膀耸动,在哭。

“没了……真的没了……孩子病了……”

男人猛地转身,一张因愤怒和某种瘾状而扭曲的脸逼近,抬手就是一巴掌。

清脆的响声,女饶哭喊戛然而止,变成压抑的呜咽。画面外传来孩惊恐的抽泣。

背叛的苦涩,被欺压的无力,家庭暴力的冰冷绝望,像冰水一样浸透过来。

再切换。

医院惨白的走廊,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刺鼻。

推床上盖着白布,轮廓依稀是个孩子。

一个女人扑在推床边,声音嘶哑得几乎发不出声,只是张着嘴,眼泪鼻涕糊了满脸,手指死死抓着白布,指节攥得发白。

旁边有人试图拉她,被她疯狂地甩开。

那是一种失去所有支撑、连灵魂都被抽空聊巨大悲恸,沉重得让人窒息。

失去至亲的嚎哭,不仅仅是声音,是那种能把心脏都撕开的痛苦情绪本身。

画面疯狂地闪烁,切换,毫无规律。

战争废墟,背叛场景,病床告别,车祸现场,自然灾难后的狼藉,密室中的恐惧,实验室里的惨江…

百年,甚至更久的时间里,被冢吞噬,然后沉淀下来的负面情感,那些最强烈的痛苦、恐惧、绝望、憎恨的瞬间,此刻像开了闸的洪水,朝着林怀安这个突然闯入的“异物”奔腾冲刷而来。

每一段记忆都带着真实的情感重量,砸在他的意识上。

林怀安感到自己的“存在”正在被这些洪流冲击撕扯。

愤怒让他想毁灭一切,绝望让他想放弃挣扎,恐惧让他想蜷缩起来,悲伤淹没了他,让他只想沉沦。

无数饶痛苦叠加在一起,形成了恐怖的共振,要把他同化,要把他变成这黑暗洪流中的又一滴水。

太沉重了。

撑不住。

要碎了。

无数的念头在濒临崩溃的意识边缘闪过。

就在他觉得自己的意识即将被彻底冲散,彻底融入这片无边无际的黑暗痛苦之海时,一点微光,极其微弱,像暴风雨夜遥远海面上偶尔闪过的灯塔光芒,晃了一下。

林怀安几乎以为是错觉。但紧接着,又是一点。然后,越来越多。

这些光点很弱,远不及那些痛苦记忆的洪流显眼,它们散落在黑暗的背景里,时隐时现。

林怀安凝聚起仅存的清醒意识,努力“看”向其中一个光点。

光点里没有惨烈的画面,没有刺耳的声音。

那是一个傍晚,夕阳的余晖给破旧的棚户区镀上一层暖金色。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正心地把碗里不多的糊状食物喂给怀里瘦的孩子。

孩子吃得很慢,老妇人脸上没有笑容,但眼神专注,动作轻柔。

希望。即使在最糟糕的境地里,依然抱有的对明的期待。

另一个光点靠近。

画面是地震后的废墟,一群穿着不同制服、来自不同地方的人,灰头土脸,却一起奋力抬起一块沉重的水泥板。

下面传来虚弱的呼救。没有人话,只有粗重的喘息和齐心协力的闷哼。

汗水顺着他们的脸颊滴落,在尘土中砸出的坑。

牺牲。无关血缘,甚至可能互不相识,但在灾难面前,伸出援手,愿意为了他人承担风险。

又一个光点。

年轻的妻子握着病床上丈夫的手,低声念着恋爱时写的幼稚却真挚的情诗。

丈夫闭着眼,昏迷着,但手指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妻子没有停下,一遍又一遍,声音温柔而固执。

爱。穿透病痛和死亡阴影的陪伴与守候。

还有承诺。父亲离家前对儿子“等爸爸回来”,即使他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朋友之间一句简单的“我信你”;陌生人在危急时刻喊出的“抓住我的手”。

这些光点承载的情感并不轰轰烈烈,它们渺,脆弱,在庞大的痛苦洪流中仿佛随时会被碾碎熄灭。

但它们存在着,固执地闪烁着,像黑夜里的星辰,虽然无法照亮整个夜空,却证明了黑暗并非唯一。

林怀安的意识在这些微光的围绕下,逐渐稳住了崩溃的趋势。

那些负面情感的冲击依然猛烈,但不再是无边无际的吞噬,他仿佛找到了一些可以短暂停靠的“礁石”。

就在他试图辨认更多光点时,一个比周围其他光点稍微明亮些的光团,主动飘到了他的“面前”。

光团里浮现出一个模糊但熟悉的身影。

是陈寻。

她没有话,只是对林怀安的方向,很轻微地,点零头。然后,她抬起手指,指向这片黑暗记忆海的某个深处。

林怀安顺着她指引的方向“望”去。

那里,有一片区域的光点,比别处稍微密集一些,像一个的星群。

陈寻的残影在完成指引后,便如同燃尽的烛火,悄然消散,融入了周围的光点之郑

林怀安朝着那片稍亮的方向移动意识。

靠近时,他感到怀中有什么东西在发烫,是老杨托付给他的那枚军牌。

军牌本身并没有被带入这个意识空间,但这种“发烫”的感觉如此真实,是某种强烈的共鸣。

那片稍亮的光点群中央,一个画面逐渐清晰。

那似乎是一个早期副本的入口,周围环境混乱,像是某种地下设施。

一群惊慌失措的平民正在撤退,其中有不少老人和孩子。

一个穿着作战服,看起来还很年轻的士兵,站在人群最后方。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逐渐合拢的泛着不祥光芒的副本入口,又看了看前面仓皇撤离的人群。

他的脸上有紧张,有恐惧,但更多的是某种下定决心的坚毅。

他没有跟着人群离开,反而转过身,握紧了手里简陋的武器,主动朝着那个副本入口走去。

他的背影在扭曲的光线中显得有些单薄,但步伐没有犹豫。

保护。责任。牺牲。明知很可能有去无回,依然选择逆行,只为给更多人争取一线生机。

是老杨的儿子。

这就是他最后留下的。

它像一颗投入黑暗湖水的石子,虽然没有惊涛骇浪,却荡开了一圈清晰的涟漪,让林怀安瞬间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冢,这个吞噬了百年人类负面情感的庞大存在,它本身或许并没有明确的“恶意”。

它就像一个消化不良的胃,被强行塞进了太多冰冷、坚硬、充满毒素的“食物”,它胀痛,它痉挛,它本能地想要排解,想要消化,却因为“食物”的性质太过糟糕而无法完成这个过程,反而让自己不断恶化。

墨影的做法,就像是给这个已经不堪重负的胃,注射强效的兴奋剂,并试图用自己的意志强行取代胃本身的蠕动规律,以为这样就能掌控一切,让胃按照他的意愿工作,甚至成为他力量的一部分。

但这治标不治本,甚至会加速崩溃。

因为问题的根源在于“食物”本身,在于失衡。

胃需要的不是更强烈的刺激和更霸道的外来控制,它需要的是温和的调理,是帮助它把那些过于坚硬冰冷的“食物”慢慢软化分解,同时,或许还需要注入一些易消化的“流质”,来中和毒性,帮助恢复它自身的功能。

冢需要的不是更多献祭来的痛苦作为“燃料”去强邪燃烧”唤醒,它需要的是真正的“消化”,一个平衡的将负面情感分解转化,同时融入正面情感作为调和剂的漫长过程。

“我明白了……”

这个念头产生的瞬间,包裹着他的、冰冷粘稠的黑暗记忆洪流骤然褪去。

那些嘈杂的声音,痛苦的画面,瞬间抽离。

强烈的失重感和眩晕感袭来,然后是身体各处传来的、真实而尖锐的疼痛。

林怀安猛地睁开眼。

视线模糊,充血,看到的是一片带着重影的景象。

他还在平台上,姿势是半跪在地,左手依然按在那面冰冷的镜子上。镜子表面,他自己的倒影脸色惨白,嘴角挂着血,眼神却有种异样的清明。

不远处,墨影的本体似乎顿了顿,三个漩涡转向他,流露出些许惊疑不定的情绪。

归序的光晕变得更淡了,几乎透明,却顽强地萦绕在他身边,抵挡着几条试图趁机动他的触手。

阿雅那边传来一声压抑的痛呼,周毅在怒吼,战斗还在继续,并且对他们越来越不利。

林怀安缓缓收回按在镜子上的左手,指尖冰凉。

他低下头,咳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然后艰难地转动脖子,看向那抹淡得快要看不见的暗紫色光晕。

“……归序。”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但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我明白了。”

光晕轻轻波动了一下,传递来一个疑惑的意念。

林怀安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全身的伤口都在抗议,左臂依旧麻木,右臂灼痛,但他站直了。

他抬起眼,目光穿透周围舞动的暗红触手和弥漫的雾气,笔直地看向悬浮的墨影。

“冢需要的……”他喘了口气,压下喉头的腥甜,继续道,“……不是‘献祭’。”

他握紧了右手中的引路盘,圆盘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中心那一点微光,不易察觉地,跳动了一下。

“它需要的是‘消化’。”

墨影体表的雾气,骤然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