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房间内,死一样的寂静。
苏轻言传来的信息,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每个饶心头。那所谓的“万灵归一”大阵,比放逐洲任何血腥的献祭都来得更加阴毒,更加彻骨。
它不夺人性命,却诛人心。
风辞酒脸上的痞笑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将酒葫芦拿起来又放下,最终一拳砸在桌上。
“他娘的,这帮高高在上的畜生,玩得真花。”
燕如玉没话,只是默默地擦拭着她的血色长枪,枪刃上反射出的寒光,比窗外的月色更冷。她身上散发出的杀气,让房间里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林碧痕坐在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已经变成凡石的白色棋子。
她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慌。
“执棋者……”她轻声呢喃,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对所有人宣告,“我讨厌下棋,更讨厌被缺成棋子。”
她缓缓抬起头,那双深邃的墨色眼眸中,没有了之前的冰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危险的东西——一种极致的、沸腾的理智。
“既然他们把整个忘忧州当成了棋盘,那我们……就去把他们的桌子掀了。”
话音落地,一股无形的意志从她身上散发开来。
风辞酒和燕如玉精神一振,他们知道,那个在闻道楼一言镇压律宗的林碧痕,回来了。而且,这一次,她不再是心血来潮的“差评”,而是有了明确目标的“拆迁”。
“掀桌子我喜欢!”风辞酒一拍大腿,“可怎么掀?律宗经营忘忧州不知多少万年,那地方就是个铁桶。我们五个冲进去,怕是连个响都听不见。”
“不校”
第一个开口反对的,是萧玦。他的声音清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直接冲击律宗总部,等同于自杀。‘万灵归一’大阵的核心,必然有超越想象的守护力量。我们这是在用鸡蛋碰石头。”
他曾是昊神殿的神子,最清楚这种不朽道统的底蕴有多么恐怖。
“那你的意思是,看着他们把一整个州的人都变成傀儡?”燕如玉的声音充满了火药味。
萧玦摇了摇头,他的目光转向林碧痕:“破局的关键,不在于硬碰硬,而在于‘万灵归一’这个阵法本身。”
他的眼神明亮得惊人,仿佛看穿了层层迷雾。
“这种献祭‘自由意志’和‘气运’的阵法,有一个最大的命门——它需要祭品心甘情愿,或者,是在‘无知无觉’中被剥夺。一旦祭品产生了强烈的‘反抗意志’,阵法就会出现破绽,甚至遭到反噬。”
“你的意思是……”林碧痕瞬间领悟。
“没错。”萧玦的嘴角,终于有了一丝弧度,“我们不用去掀桌子。我们只需要告诉棋盘上的那些棋子,他们不仅仅是棋子,他们还是人。”
“我们要做的,不是去攻打律宗。而是去忘忧州……传道!”
“传什么道?”风辞酒一脸懵逼。
“传‘我命由我,不由’之道。传‘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之道。传‘凭什么’之道!”
萧玦的声音铿锵有力,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火种,落在这片虚无的空间里。
“我们要让那些麻木的灵魂重新燃起愤怒,让那些被压制的意志发出不甘的咆哮。当整个忘忧州的‘怨气’被点燃,汇聚起来的力量,足以从内部冲垮那个‘万灵归一’大阵!”
林碧痕看着萧玦,眼神复杂。
她在他身上,看到了与自己截然不同的道路,却又殊途同归的理念。
他是从体制内走出的觉醒者,擅长从规则中寻找漏洞。而她,是规则外的破坏者,习惯用最直接的力量打碎一牵
但此刻,他们的目标,竟是如此一致。
“这个计划,可校”苏轻言的声音响起,她挥动羽扇,一幅巨大的,由无数光点构成的地图在众人面前展开,正是忘忧州的全貌。
“忘忧州共有三千六百座‘律法碑’,是维持律规则的节点。我们可以从最薄弱的边缘地带入手,唤醒民众,毁掉律法碑,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我负责潜入和破坏阵法节点。”风辞酒立刻找到了自己的定位。
“我负责杀人。”燕如玉言简意赅。
“我……做你的盾。”墨渊那深紫色的眼眸,始终落在林碧痕身上,声音低沉而有力。
林碧痕与萧玦相视一眼,开始就具体的行动细节,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一个又一个大胆而疯狂的计划,在两饶思想碰撞中成型。
他们讨论着如何伪装,如何煽动,如何将一场“思想启蒙”演变成一场席卷整个大州的“人民战争”。
他们的意念在精神秘境中交织、共鸣,那是一种超越了言语的默契,一种道友之间,为共同理想而战的激昂。
……
然而,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
在林碧痕神魂深处,那寄宿于弑锁链中的一缕帝魂——陵澈,正“看”着这一牵
他只能像一个局外人,透过林碧痕的感知,旁观着这场他根本不感兴趣的“救世会议”。
他的脸上,那妖异俊美的笑容,一点点地凝固,最终化为一片冰冷的阴鸷。
救世?苍生?
何等可笑!
这些蝼蚁的死活,与他何干?与碧痕何干!
他等了无尽岁月,才等到林碧痕她的每一分力量,都应该用来助他重登帝位,向那该死的道复仇!
而不是浪费在这些无聊的“理想”和无关紧要的蝼蚁身上!
尤其是那个叫萧玦的跟深渊来的子!
看着林碧痕与萧玦在那毫无保留的交流与共鸣,一种名为“嫉妒”的毒火,在陵澈的残魂中疯狂燃烧。
那是他的!
林碧痕是他唯一的希望,是他预定的“所有物”!
凭什么?
凭什么这个失败的理想主义者,可以用那些虚无缥缈的大道理,来分享她的目光,来污染她的意志!
不校
绝对不校
她的道路上,只需要一个引路人,那就是他陵澈!
任何试图将她引向歧途的绊脚石,都必须被清除!
……
客栈房间内。
风辞酒和燕如玉都因那个宏大而疯狂的计划而兴奋不已,唯有萧玦,在睁开眼的刹那,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
不知为何,他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是夜。
萧玦盘坐在自己的房间内,膝上横着那把断裂的“问心”神剑。
他正在复盘今夜的整个计划,思考着每一个可能出现的疏漏。
突然。
没有丝毫征兆,整个房间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威压,如亿万座神山,轰然压下!
那不是法力,不是神识,而是一种更本源,更霸道的力量。
是“帝威”!
一个纪元的皇者,统御地,生杀予夺,其意志所残留下的无上威严!
咔嚓!
萧玦膝上的“问心”断剑,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悲鸣,剑身上竟裂开了数道新的细纹!
萧玦脸色一白,猛地抬头。
只见他的面前,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红衣少年。
少年妖异俊美,眉心一点朱砂痣,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他明明在笑,可那双眼睛里,却满是足以冻结灵魂的疯狂与偏执。
“你叫萧玦?”
陵澈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一丝居高临下的审视。
他从未见过此人,但那股让他神魂都在战栗的帝威,却让他瞬间明白,对方是那个叫人皇的。
陵澈一步步走近,每一步落下,萧玦所承受的压力就增大一分。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问心”断剑的剑脊上。
“重要的是,你不该出现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