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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小说网 > 悬疑 > 星沉海未央 > 第50章 深闺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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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了卫昭,

独自穿行在京城边缘的昏暗街巷,

崔令姜才真切体会到何为“步步惊心”。

每一处拐角的阴影,

都仿佛潜藏着窥视的眼睛;

远处传来的任何一声犬吠或更夫梆子响,

都让她心惊肉跳,

下意识地缩紧身体,

紧贴冰冷的墙壁。

湿透的衣裙沉重地裹在身上,

寒意沁入骨髓。

她不敢走宽阔的坊道,

只敢在狭窄、污水横流的背街巷中穿行,

依靠着记忆中曾看过的京中舆图和偶尔听仆役提起的、连接各坊的偏僻路径,

朝着城东崔家府邸的方向艰难挪动。

行至一处名为“甜水井”的废弃坊角时,

她已疲惫不堪,

左腿在暗道中似乎扭了一下,

虽未山,

但依然隐隐作痛。

她正想靠在残破的井沿边稍作喘息,

忽然,

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和金属甲片轻微的碰撞声从前方的巷口传来!

——是巡夜的兵丁!

崔令姜浑身汗毛瞬间倒竖,

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她下意识地想后退,

却发现身后是一条死胡同!脚步声越来越近,

火把的光亮已经开始在巷口墙壁上跳跃晃动!

危急关头,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慌。

她目光急速扫视,

巷子一侧堆满了废弃的破旧家什和箩筐,

另一侧则是低矮的、塌了半边的土坯墙。

躲进废弃物堆里?来不及了,

而且动静太大。

翻墙?她力有未逮。

电光火石间,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口废弃的甜水井上。

井口以青石垒砌,

半人多高,

因常年废弃,

井口边缘爬满了滑腻的苔藓,

井轱辘早已朽坏,

只剩下光秃秃的支架。

——井里!这是唯一的选择!

她不及细想,

用尽全身力气,

双手扒住冰凉湿滑的井沿,

也顾不得井壁是否牢固,

深吸一口气,

将身体猛地向下沉去,

只留出口鼻和眼睛露出水面,

整个身体紧紧贴在井壁内侧。

井下的阴寒之气扑面而来,

带着浓重的土腥和霉味,

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她死死咬住嘴唇,

控制住身体的颤抖,

连呼吸都屏住了。

几乎就在她藏好的下一秒,

四五名手持长枪、腰挎佩刀的巡城士兵举着火把走进了巷子。

火光将狭窄的巷道照得通明。

“头儿,

这鬼地方有啥好巡的?连个鬼影都没樱”

一个年轻兵卒抱怨道,

用枪杆随意拨弄着巷角的垃圾。

“少废话!上头严令,

搜捕要犯,

尤其是这京城各处的废弃角落,

都不能放过!”为首的队正声音粗豪,

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巷子两侧。

火把的光芒从井口上方掠过,

甚至能感受到那灼热的气息。

崔令姜紧紧闭着眼睛,

心跳如擂鼓,

生怕那微弱的声音会暴露自己。

她能感觉到井壁的碎土因为她的紧张而簌簌落下,

落入下方无尽的黑暗之郑

“咦?这里有口破井?我去看看。”

那年轻兵卒似乎注意到了什么,

朝着井边走来。

崔令姜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发现了吗?

她甚至能听到对方皮靴踩在碎石上的声音越来越近。

就在她几乎绝望,

准备松手坠入井中搏一线生机时,

那队正的声音再次响起:

“磨蹭个屁!

一口破井有什么好看?

难不成犯人还能跳井自杀?

赶紧的,

前面还有几条巷子要查!

赶紧查完回去整两口暖暖。”

那兵卒的脚步停了下来,

嘟囔了一句:

“也是,

这井深不见底的,

跳下去肯定没命。”

随即转身,

跟着队伍继续向前走去。

脚步声和火光渐渐远去,

巷子重新陷入了黑暗与寂静。

崔令姜又等了好一会儿,

直到确认外面再无任何动静,

才敢缓缓地、心翼翼地攀着湿滑的井壁爬上来。

重新接触到冰冷的空气,

她几乎虚脱,

瘫坐在井沿边,

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冷汗早已浸透了内衫,

与之前的河水混合在一起,

分不清是冷是热。

刚才那一刻,

与死亡擦肩而过。

若非那队正的不耐烦,

她此刻恐怕已身陷囹圄。

她抬手抹去溅到脸上的泥水和冷汗,

心中却并无太多后怕,

反而升起一股奇异的冷静。

——原来,

绝境之下,

我也能如此机变。

这京城,

这逃亡路,

或许……。

短暂的休息后,

她不敢再耽搁,

忍着腿上的不适,

重新起身,

更加警惕地融入夜色,

朝着灰雀巷的方向继续潜校

一个多时辰后,

她终于抵达了崔家后墙外那条肮脏狭窄的灰雀巷。

巷内弥漫着食物馊败和污物混合的酸臭气味。

她藏身在一个废弃的破筐后面,

在寒冷、恐惧和焦灼中,

开始了对丫鬟芸儿的等待。

她不知道芸儿何时会出现,

甚至不确定芸儿今会不会出来。

她只能等,

在寒冷、恐惧和焦灼中煎熬地等待。

时间一点点流逝,

子时已过,

坊间彻底寂静下来,

只有风声呜咽。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

考虑是否要冒险用石子投掷后墙试图引起注意时,

那扇角门“吱呀”一声,

被轻轻推开了一道缝隙。

崔令姜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一个穿着半旧青布袄子、梳着双丫髻的瘦身影,

挎着一个空篮子,

鬼鬼祟祟地探出头来,

左右张望了一下,

随即快步走出,

朝着巷口垃圾堆积的方向而来。

是芸儿!

崔令姜按捺住激动,

没有立刻出声。

她仔细观察着芸儿身后,

确认角门已经关上,

巷内再无他人,

这才趁着芸儿弯腰准备倾倒篮子里的一些菜叶时,

压低声音,

如同气音般唤道:

“芸儿!”

那身影猛地一僵,

篮子差点脱手。

芸儿骇然回头,

循声望去,

借着微弱的月光,

她看到了从阴影中缓缓站起身的崔令姜。

此时的崔令姜,

发髻散乱,

衣衫褴褛污浊,

脸色苍白如纸,

与平日那个虽沉默却整洁的庶姐判若两人。

“……姐?!”芸儿瞪大了眼睛,

声音因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变流,

她扔下篮子,

几步冲了过来,

一把抓住崔令姜冰凉的手,

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真的是您!您……您怎么会在这里?还弄成这个样子?府里,

府里都您……您昨夜在宫里旧档库出了事,

已经……已经……”

“我还活着。”

崔令姜反握住芸儿颤抖的手,

感受到那熟悉的温热,

鼻尖一酸,

却强忍着没有落泪,

“芸儿,

现在没时间细。

我需要你帮我,

很危险,

你愿意吗?”

芸儿用力点头,

没有丝毫犹豫,

眼泪汪汪却语气坚定:

“愿意!姐,

芸儿的命是您救的,

您要芸儿做什么都行!”

“好。”

崔令姜心中稍定,

快速低语,

“我需要一些银钱,

越多越好,

最好是散碎银子和几串铜钱。

还要三套普通百姓穿的粗布衣服,

男女都要,

要合身些的,

我的尺寸你知道,

另外两套……”她略一沉吟,

估算着卫昭和谢知非的大致体型,

“一套要高大男子穿的,

一套要中等身材男子穿的。

能弄到吗?”

芸儿听得心惊胆战,

要银钱,

还要男装……姐这是真的要彻底离开崔家了,

而且……还有同伴?她不敢多问,

只是飞快地思考着:

“银钱……奴婢这些年攒下的月钱和您偶尔赏赐的,

加起来大概有十几两银子,

还有一些铜钱,

都藏在床下的砖缝里。

衣服……奴婢自己的有几身粗布的,

可以改一改。

男装……后厨负责采买的张婆子的儿子个头不,

她前几刚给她儿子做了新衣,

旧的可能还在,

奴婢可以去求她,

就……就家里远房表哥来投奔,

缺件衣裳,

花些钱买下来!另一套,

浆洗房那边或许有破损待补的杂役衣服,

偷拿一套应该不难……”

她思路清晰,

迅速给出了方案。

崔令姜心中感激,

紧紧握了她的手一下:

“好!芸儿,

全靠你了。

记住,

要快,

但要心,

绝不能让人起疑,

尤其是长房和大夫人那边!东西准备好后,

用油布包好,

还是在这个时辰,

放到……”她环顾四周,

指着巷尾一个半塌的、堆满杂物的窝棚,

“放到那个窝棚后面,

用些碎石泥土藏好。

放下就走,

不要停留,

也不要再来找我!”

“奴婢明白!”芸儿重重点头,

脸上满是决绝,

“姐,

您一定要保重!这些东西,

奴婢一定给您送来!”

“芸儿,”

崔令姜看着她,

眼中满是复杂情绪,

“此事之后,

若……若我顺利离开,

崔家恐怕会追究你。

你……”

“姐放心!”芸儿抹了把眼泪,

“奴婢省得。

东西放下后,

奴婢就找个借口,

老家捎信来,

娘病了,

求嬷嬷放我几假回去看看。

先躲出府去,

等风头过了再。

姐不必挂心奴婢!”

崔令姜知道这是眼下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

她不再多言,

只深深看了芸儿一眼,

仿佛要将这个自相伴的忠仆模样刻在心里。

“好,

芸儿,

我平日藏银钱的地方你知道的,

那里还有不少银两,

等风头过后,

你回到崔家,

便将它取出来,

找个借口彻底离开崔家。

这地方我不知还能不能回来。

那些银两虽不能让你锦衣玉食,

但也足够你度日了,

你要记得!

快去吧,

一切心。”

芸儿用力点头,

捡起篮子,泪眼婆娑的喊了声:

“姐……!

你也要保重,

芸儿会一直在老家等你!”

最后深深看了崔令姜一眼,

转身快步跑回了角门,

身影消失在门后。

崔令姜重新缩回阴影里,

心脏仍在狂跳。

计划的第一步算是迈出去了,

但更大的风险在于等待。

她必须在这里藏到明晚,

等待芸儿将东西送来。

这期间,

不能生火,

不能熟睡,

要时刻警惕可能出现的巡逻兵丁、地痞,

或者……崔家察觉异常后派出来搜寻的人。

她找了一个相对干燥、能被杂物遮挡的角落,

蜷缩起来。

寒冷和饥饿如同两条毒蛇,

啃噬着她的意志。

她紧紧抱着膝盖,

将脸埋入臂弯,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卫昭苍白的脸、谢知非莫测的眼神、暗道的污浊、追兵的呼喝……

还有家族那令人窒息的束缚。

——一定要成功。

不仅要拿到东西,

还要平安赶到太平坊。

卫大人和谢公子定然也已开始行动……

我不能成为那个拖后腿的人。

夜色深沉,

寒风穿过破败的巷弄,

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崔令姜在恐惧与希望的煎熬中,

睁大了眼睛,

等待着黎明的降临,

以及下一个夜晚那决定命阅交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