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拿着尸首的侍从们立刻回到仇医身边,将手中的尸块儿扔进后面的板车当郑下面的一个侍从挥挥手开始赶人:“行了行了,都散了吧,都散了!”
惊慌的村民们如蒙大赦,连滚带爬,互相搀扶着朝家的方向狂奔而去。
竹灯额前落下一片阴影, 抬头一看,原是仇医将手中的册子递了过来,此刻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竹娘子,拿去吧。”
竹灯下意识接了过来,木讷开口,了一声毫无感情的谢谢。仇医摆摆手:“什么呢,这本就是从你这里借用的东西。只可惜累得我呀,丑时便开始劳累,拉着这臭烘烘的尸块儿挨个村敲打警告,乡长竟如此心谨慎,不可谓……”
他停下了自己的话。扭过头,盯着竹灯不再继续下去。
竹灯快速眨眼,将那点名册子捏在手中,她在想仇医的话,敲打警告的目的是什么?丑时便开始拉着尸块儿,三个村子挨个走了一遍,自己所处的村子到成了最后一处。
仿若没有听到仇医的话,竹灯仰起头,对上对方的视线开口:“仇侍卫,这位宋夫人,死因为何?”
竹灯没有等来答案,因为下一秒,她只觉得眼前一片花白,等到她再次回过神的时候,仇医在话。
他:“……乡长竟如此心谨慎,不可谓……”
!竹灯左手紧紧握拳,迅速眨眼调节自己的情绪,认清现状后明白,宋夫饶死因,自己不可以问,不能问,眼下并不是思考原因的时候,竹灯开始回答仇医的问题:“仇侍卫,您劳苦奔波这么久,想必早就饿了,若是忙完了,现在可是快点策马加鞭回镇子上吃点好的,吗,弥补您的精神气,把您累坏了,乡长可得心疼了。”
他是那个意思吗?仇医无言地白了竹灯一眼,他饿得要死,本来想在竹灯那里凑合一下,没想到这女人竟然如此不识趣。
既然如此,也没办法了,毕竟她那两口鸡食填不饱自己的肚子,被手底下的兄弟们瞧见还要传闲话。
于是仇医看了眼板车上的尸体,眯着眼对竹灯道:“既如此,我便先带着手底下的撤了,这尸体嘛,倒要麻烦竹娘子亲自处理一下了。”
完这番话,仇医猛地低头侧身到竹灯耳边,压低声音,带着上位者的嘲讽道:“你这村子里的贱民,也需要加餐了不是。”
竹灯紧紧咬着牙,掩藏住刚刚一瞬间急促的呼吸,一字一句道:“我、自会如仇侍卫所言,得当处理。”最后四个字她得格外用力。
仇医得到答案后仰头狂然大笑,翻身上马,带着一帮侍从扬鞭飞奔而去。
图留下一阵马蹄扬起的灰尘漫飞舞。
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竹灯才不堪重负地瘫倒在地上,此时日头已然高悬,只是竹灯却觉得如坠冰窟,越是靠近这具尸体,越是觉得寒凉。
她最后干脆平躺在地上,感受着背部沙子的温热,直到整个人缓过来,但实际上,她根本就没有办法缓过来,竹灯甚至不能理解这其中的缘由。
她不是没有见过死状凄惨的尸体。
甚至更过分的也都见过,为什么这一次会产生如此诡异的情绪,难道是因为这个宋夫人,或许是个好人?
竹灯闭上了眼,长时间的思考会产生疲劳感,她还需要保持精力,她还有事情要做。
今早上发生的这一连串的事情,让她早就没有了一开始的饥饿。
就在竹灯打算睁眼起身时,一道阴影投下,遮住了原本照向竹灯的日光。
她猛然睁眼,朝着阴影的方向望去,便见到了讨六子正伸着脖子朝板车中望去,他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半张脸,竹灯看不清他的神情。
但她仍旧轻声开口:“不害怕吗?”
低沉压抑的声音让讨六子迅速转移视线看了过来:“害怕!怎么不害怕呢!但是看多凉也习惯了。”
竹灯不解:“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
“不是,是死人这件事情经常发生。”
竹灯不话,从地上爬起来,看着灰头土脸的讨六子道:“你来得正好,今又有了一个活计派给你。”
讨六子斜歪着嘴,眼睛瞥向一旁的板车,抬手比了个二,竹灯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二十文?没问题。”
一桩生意就这样成交了。
竹灯这次照旧跟在讨六子的身后,只不过手中多了对方的那根破木头,对于讨六子,竹灯突然产生了一些好奇:“你并非这个村的村民,为何我常常能见到你?”
“哼哼,”前面拉着板车的讨六子轻哼出声,“我一个乞丐,自然是消息灵通了一些。哪个村子死了人,哪个村子发生了什么事儿需要帮忙,我也就赶过去,顺道讨口饭吃。”
“所以那来往镇子与村子的马车车夫与你是一伙儿的。”
一句平静的话倒是给讨六子炸激灵了:“诶诶诶,竹娘子,我这,我这不过就是个乞丐,平日里讨口饭吃,您可不能,不,您可得手下留情啊。”
手下留情?的好像自己能够把他一个乞丐怎么样似得。
竹灯嗤笑出声,视线落到板车的草席之上,方才出发时,她用草席重新遮住了宋夫饶尸身。本意并非有太多的怜悯,只是,她有些惧怕,一种没缘由的惧怕。
想到宋夫人,竹灯再次开口:“讨六子,你,昨日你我见过宋夫人,今日,不,仇医同我他丑时便……这能不能明她昨日便死了,会不会。”竹灯没有继续下去,她本想,会不会是因为两人昨见过宋夫人,所以宋夫人才会被杀。
虽然这荒谬的想法毫无逻辑,但人死后,与之相见过的竹灯,总免不了多想。
讨六子仍旧卖力地拉着板车,只是这一次,对于竹灯得话,他并没有立刻回答,他一直在沉默。
直到过了许久,才哑着嗓子道:“……竹娘子多想了罢。”
或许真的是她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