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的六颗头颅僵住了。
十八只手臂结印的动作凝固在半空。
它看着从黑暗中走出的那个存在，看着那双眼睛——左眼是混沌初开的漩涡，右眼是万物终结的死寂，眉心的黑暗漩涡则是在不断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光线、声音、乃至“存在”本身。
“你……你到底是什么……”
饕的声音第一次颤抖了。
它是道，是吞噬了七十二魔神的圣境巅峰，是统治星海十万年的至高存在。
但在眼前这个存在面前，它竟然感到了……
恐惧。
纯粹的，来自生命本能的恐惧。
“我？”
那存在开口了。
声音不是从喉咙发出，而是从虚空每个角落同时共鸣而出。
“我是被你吞噬的七十二魔神，被囚禁十万年后凝聚的恨意。”
“我是墟主布下十万年大局，等待的那个变数。”
“我是寂灭大道选中的传承者，混沌大道认可的融合体。”
祂顿了顿，抬起那只覆盖龙鳞的手，指向饕。
“但最重要的……”
“我是来吃你的。”
话音落落，祂动了。
没有空间波动，没有时间流逝。
祂就那样“出现”在饕面前——仿佛从一开始就站在那里。
饕的六颗头颅同时嘶吼，十八只手臂疯狂轰出。
每一击都蕴含着完整的圣境法则，足以打爆一片星河。
但所有的攻击，在接触到那存在身体表面的瞬间，全部消失了。
不是被抵挡，不是被化解。
是“被吃了”。
那存在的皮肤表面，浮现出亿万张微缩的嘴，每一张嘴都在疯狂吞噬袭来的能量、法则、乃至攻击这个概念本身。
“没用！没用！没用！”
饕一颗麒麟头疯狂咆哮，口中喷出“万法归墟神光”——这是它能施展的最强神通，能将被照射到的一切法则、能量、物质，全部强制归为虚无。
神光照在那存在身上。
然后……
被眉心的黑暗漩涡吞了。
漩涡旋转的速度快了一分。
“味道不错。”
那存在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满意。
“再来点。”
饕彻底疯了。
它燃烧了剩余的三颗头颅，化作三团焚世魔焰，魔焰中演化出三件混沌至宝的虚影——
一件是“吞魔罐”，罐口倒悬，要收走那存在的真灵。
一件是“噬道轮盘”，轮转之间，要磨灭那存在的大道根基。
一件是“万噬幡”，幡面展开，要将其拖入永世吞噬的轮回。
三件至宝虚影同时镇压而下。
这是饕压箱底的杀招，是它从七十二魔神的本源中提炼出的三道“吞噬大道”显化。
曾几何时，它用这一招，在三息之内吞掉了一尊刚踏入圣境的存在。
现在，它要用这一招，解决这个怪物。
那存在抬起头，看着镇压而下的三件至宝虚影。
祂没有闪避。
反而……张开了双臂。
“等的就是这个。”
祂的胸口，那块已经完全融合的圣骨，开始发光。
不是暗紫色，也不是暗金色。
而是一种从未在星海出现过的颜色——混沌与寂灭交织，吞噬与终结融合，呈现出一种“绝对的灰”。
灰光从胸口蔓延，覆盖全身。
祂的身体开始变化。
皮肤上的龙鳞脱落，取而代之的是七十二种混沌魔纹交织成的铠甲。
背后生出三对翅膀——一对混沌魔翼，一对寂灭骨翼，一对吞噬血翼。
头顶长出三根角——一根是魔神之角，一根是圣者之角，一根是……道之角。
当变化停止时。
祂已经不再是林枫。
也不是任何已知的存在。
祂是——
弑圣躯。
专门为“弑杀道”而生的终极形态。
“现在……”
弑圣躯抬起右手，对着镇压而下的吞魔罐虚影，轻轻一抓。
咔嚓。
魔罐虚影碎了。
碎片没有消散，而是被祂掌心浮现的亿万张嘴吞掉。
“该我了。”
左手抬起，抓住噬道轮盘。
五指一握。
轮盘崩解，化作精纯的吞噬大道本源，顺着手臂流入体内。
最后，祂仰起头，对着万噬幡的幡面——
张嘴一吸。
幡面扭曲、挣扎、发出凄厉的哀鸣，但还是被整个吸入口中，咀嚼、吞咽、消化。
三息。
饕压箱底的三道杀招，被彻底“吃掉”了。
“不……不可能……”
饕剩下的三颗头颅同时露出绝望。
它感觉到了。
这个怪物在吞噬它的“吞噬大道”。
就像掠食者吃掉猎物的捕猎技巧一样，这个怪物在吃掉它最核心的能力！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饕疯狂后退，想要撕裂虚空逃离。
但整个古墟的空间已经被弑圣躯的气息完全封锁。
逃不掉。
“我想干什么？”
弑圣躯歪了歪头，那动作依稀还能看到林枫的影子。
“十万年前，你吞噬七十二魔神时，可曾问过他们想干什么？”
“八万年前，你降下罚收割魔修时，可曾问过他们想干什么？”
“五万年前，你诛杀七大妖圣时，可曾问过它们想干什么？”
祂一步步走向饕。
每走一步，脚下的虚空就塌陷成一朵灰黑色的莲花。
莲花生灭之间，有亿万生灵的哀嚎在回荡。
“你没樱”
“因为你觉得自己是道，是规则，是至高无上的主宰。”
“你觉得万物都该被你圈养，都该被你定时收割，都该成为你的食粮。”
弑圣躯在饕面前停下。
两者身高相差九倍，但气势上，弑圣躯却压得饕抬不起头。
“所以今……”
弑圣躯抬起右手，按在饕的一颗头颅上。
“我也懒得问你。”
“我只要……”
五指一握。
噗嗤——！
那颗龙头被生生捏爆。
暗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每一滴都蕴含着圣境级别的能量，足以让一个凡人立地飞升成造化境。
但血液还没来得及飞溅，就被弑圣躯皮肤上的亿万张嘴分食殆尽。
“吃你就好。”
饕剩下的两颗头颅发出凄厉到极点的惨剑
它想反抗，但体内的七十二魔神本源被抽走后，它的实力已经跌落到圣境初期。
而眼前这个怪物……
至少是圣境巅峰，甚至可能……触摸到了超圣之境的门槛。
“我……我愿意臣服！”
饕的凤头突然开口，声音里满是哀求。
“我可以做你的奴仆！我可以帮你管理星海！我可以把十万年积累的道权柄全部献给你！”
“只要你饶我一命……”
弑圣躯的手按在了凤头上。
“晚了。”
“你的权柄，我自己会取。”
“你的积累，我自己会吃。”
“至于你的命……”
五指再次一握。
凤头炸裂。
血液、脑浆、神魂碎片，全部被吞噬。
饕只剩最后一颗麒麟头。
这颗头颅没有求饶，没有哀嚎。
它死死盯着弑圣躯，眼中充满了怨毒。
“你以为你赢了？”
麒麟头咧嘴，露出一个狰狞的笑。
“你知道为什么我十万年都没能完全炼化七十二魔神吗？”
“不是因为它们的封印。”
“是因为……”
麒麟头的眉心，突然裂开一道缝隙。
缝隙中，浮现出一枚暗红色的眼珠。
眼珠转动，看向弑圣躯。
“我在等。”
“等一个能承载所有魔神本源，能融合混沌与寂灭，能成为……”
“完美容器”的肉身。”
眼珠猛地炸开。
炸出的不是血液，而是一道暗红色的契约符文。
那符文瞬间印在了弑圣躯的胸口。
“这是‘万噬同归契’。”
饕的麒麟头疯狂大笑。
“我从十万年前吞噬第一尊魔神时就开始准备！”
“契约的内容很简单——当所有魔神本源汇聚于一身时，那个载体，将成为我的……”
“重生之躯！”
符文融入弑圣躯的胸口。
弑圣躯的身体猛地僵住。
祂感觉到，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的意志，正在通过那枚契约符文，疯狂涌入祂的神魂。
那是饕的真灵。
它要夺舍！
要占据这具完美的弑圣躯！
“哈哈哈哈！没想到吧？！”
饕的麒麟头笑得更加疯狂。
“你以为你在吞噬我？不！是我在等你吞噬我！”
“等我进入你的身体，等我占据这具圣躯，等我以你的身份重生活来……”
“到时候，整个星海都将是我的食粮！”
“而你，林枫……”
“将成为我重生的第一个祭品！”
饕的真灵彻底涌入弑圣躯。
祂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
皮肤下的亿万张嘴开始互相撕咬，背后的三对翅膀疯狂拍打，头顶的三根角寸寸龟裂。
这是两股意志在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一方是林枫融合七十二魔神本源后形成的新生意志。
一方是饕十万年积累的道真灵。
胜负，难料。
古墟彻底崩塌了。
无数葬土、魔神骸骨碎渣、星辰残骸，在两大意志的对抗余波中化为齑粉。
整个葬圣星域开始崩解。
亿万星辰熄灭，无尽生灵哀嚎，但他们的声音传不出这片正在死亡的星域。
饕的麒麟头悬浮在半空，冷笑着看着弑圣躯的挣扎。
它在等。
等自己的真灵彻底磨灭林枫的意志，等自己占据这具完美的肉身。
然后，它将开启新一轮的统治。
但就在这时——
弑圣躯颤抖的身体，突然停止了。
所有的异象全部消失。
亿万张嘴闭上了，三对翅膀收拢了，龟裂的三根角恢复了。
祂缓缓抬起头。
左眼的混沌漩涡，右眼的寂灭死寂，眉心的黑暗吞噬。
三只眼同时看向饕的麒麟头。
“等到了？”
弑圣躯开口了。
声音平静，漠然。
“我也在等。”
“等你把真灵全部送入我的体内。”
“因为只有这样……”
祂抬起右手，掌心浮现出一枚灰黑色的印记。
那印记的形状，赫然是——
万魂幡。
“我才能彻底吃掉你的真灵。”
“而不只是你的肉身。”
饕的麒麟头笑容僵住了。
“你……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
弑圣躯掌心的万魂幡印记开始发光。
光芒中，五十道主魂的虚影浮现——玄真道祖、月华仙子、妙欲魔祖、冥鸦、寂灭子、剑祖、云河、玄明道尊、白素素……
所有的超脱魂，所有的轮回魂，所有的造化魂。
五十位主魂同时燃烧。
他们的魂力、记忆、存在，全部化为燃料，注入弑圣躯体内的某个地方。
那个地方，是林枫的……黄泉冥界。
原本残破的黄泉冥界，在五十位主魂燃烧献祭的加持下，开始疯狂扩张。
一千万里、三千万里、一亿里……
最终，定格在……
九亿九千九百九十九万里。
冥界中央，那座百万丈冥山轰然崩塌。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贯穿冥界九重的……
六道轮回塔。
塔有九层。
第一层，关押饕刚送入的真灵。
第二层，炼化。
第三层，剥离。
第四层，分解。
第五层，重组。
第六层，烙印。
第七层，驯服。
第八层，融合。
第九层……
化为己用。
“不——！！！”
饕的麒麟头发出绝望的嘶吼。
它感觉到了。
自己的真灵正在被那座塔一层层“加工”，一层层“改造”。
就像它十万年来对无数生灵做的那样。
现在，轮到它了。
“你不是喜欢吃吗？”
弑圣躯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情绪。
那是……嘲弄。
“那我就让你……”
“在自己的‘食物加工厂’里，被加工成食物。”
塔的第九层，亮了。
饕的真灵，被彻底炼化。
炼成了一道……纯粹的“道本源”。
这道本源从塔顶飞出，落入弑圣躯手郑
那是一团不断变换形态的光——时而像星辰，时而像锁链，时而像一只冷漠的眼睛。
“现在……”
弑圣躯看着手中的道本源，又看向饕仅剩的麒麟头。
“该结束了。”
祂张开嘴。
不是吞噬。
而是……
吐息。
一道灰黑色的吐息从口中喷出。
吐息所过之处，饕的麒麟头寸寸湮灭。
不是被摧毁，不是被吞噬。
是被……
从存在层面彻底抹去。
当吐息消散时。
饕，彻底消失了。
肉身、真灵、存在过的痕迹……
一切，都消失了。
古墟，不，是整个葬圣星域，陷入了死寂。
弑圣躯悬浮在虚空中，看着手中那团道本源。
然后，祂仰头，将其吞下。
吞下的瞬间——
整个星海，震动了。
所有圣境存在，同时睁开眼。
他们感觉到……
道，易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