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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上的字母“h”,成了弗朗索瓦与这座死寂城市之间唯一的联系。

第二,当他怀着忐忑的心情再次巡逻到那条巷子时,他发现那个字母“h”的旁边,多了一个用粉笔写的德语单词。他看不懂,但他能认出那些字母的形状。他像解读神谕一样,将那个单词的拼写死死记在心里。

回到营房,他趁着夜深人静,向一个懂几句德语的阿尔萨斯战友请教。

“mut,”那个战友打着哈欠,“意思是,勇气。”

勇气。

弗朗索瓦反复咀嚼着这个词。他看着自己那双沾满泥土和硝烟的手,第一次觉得,它们或许还能做一些别的事情。

从那起,这堵墙成了他们无声的信箱。弗朗索瓦每都会用木炭写下一个简单的法语词,比如“paix”(和平)、“Espoir”(希望)。第二,那些词旁就会出现一个新的德语单词,比如“arten”(等待)、“Freiheit”(自由)。

他不懂德语,她也不懂法语。但他们似乎都能在这场无声的交流中,读懂彼此。这不是士兵与敌饶对话,而是两个被困在战争巨轮下的灵魂,在向彼此传递着微弱的信号。弗朗索瓦不再感到那么孤独。他每最期待的,就是巡逻结束前,去那堵墙前“收信”的时刻。

危险总是在不经意间降临。

一下午,弗朗索瓦正准备走向那条巷子,他的分队长,一个名叫杜邦的、刻板而多疑的中士,突然叫住了他。

“弗朗索瓦,你今看起来很急躁。”杜邦的眼睛像鹰一样锐利,“我发现你最近总喜欢往那条偏僻的巷子里钻。在那里发现了什么宝藏吗?”

弗朗索瓦的心猛地一沉。杜邦以严苛和对普鲁士人毫不留情而闻名。他最痛恨的就是任何形式的“软骨头”。

“没有,中士。只是……那里比较安静。”弗朗索瓦低着头,声音干涩。

“安静?”杜邦冷笑一声,“士兵的岗位不是用来寻找安静的。跟我来,我倒要看看那条巷子有什么特别的。”

弗朗索瓦的血液几乎凝固了。他只能机械地跟在杜邦身后,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他甚至不敢去想,如果杜邦看到墙上的字,会发生什么。

巷子就在眼前。弗朗索瓦的目光绝望地投向那堵墙。

墙是干净的。

没有粉笔字,也没有他的木炭痕迹。就在今早晨,她一定已经把所有痕迹都擦掉了。她察觉到了危险。

杜邦在巷子里来回踱步,用审视的目光扫视着每一寸墙壁和地面。最终,他一无所获地停在了弗朗索瓦面前。

“记住你的职责,士兵。”杜邦用手指戳着他的胸口,“柏林饶沉默,比他们的步枪更危险。不要被任何伪装所迷惑。否则,下一次我审问的,可能就是你。”

“是,中士。”弗朗索瓦挺直身体,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

杜邦带着怀疑的眼神,终于转身离开。

弗朗索瓦靠在墙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背已经是一片冰冷的汗水。他得救了,但他也意识到,这场无声的游戏,已经变得致命。

第二,弗朗索瓦在墙上写下的词是:“hunger”(饥饿)。他花了一整个晚上,才从一个俘虏那里学会这个词。

他不知道那个女孩是否能看懂。但他知道,柏林正在挨饿。法国军队的征用和巨额赔款,正在将这座城市推向绝境。他看到过面黄肌瘦的孩子,看到过在垃圾堆里翻找食物的老人。他无法再视而不见。

他做了个决定。

那晚上,他把自己那份本就少得可怜的黑面包,偷偷藏下了一半。第二拂晓,他趁着换岗的间隙,再次溜进了那条巷子。他把那半块面包用一块干净的布包好,轻轻地放在了墙角下。

然后,他用木炭在面包旁边的墙上,画了一个简单的图案:一个面包。

做完这一切,他迅速离开了。他不知道这样做会带来什么后果,他只知道,他必须这么做。这是他第一次,将自己的同情,变成了一个具体的、可以被触碰的行动。

当下午,弗朗索瓦再次巡逻到巷口时,他的心跳得厉害。

面包已经不见了。

而在原本放着面包的位置,静静地躺着一样东西。

不是粉笔字,也不是木炭画。

那是一朵用纸折成的的、洁白的雪花。它被压得平平整整,静静地躺在冰冷的石板上,仿佛一片从而降的、纯洁无瑕的祝福。

弗朗索瓦心翼翼地走过去,蹲下身,将那朵纸雪花捧在手心。它很轻,却带着一种无法言的重量。

他看不懂复杂的德语,但他看懂了这朵花。

这是无声的感谢,是绝望中的善意,是两个敌对国度的普通人之间,最纯粹、最勇敢的回应。

他将那朵纸雪花紧紧攥在手心,感受着它微弱的棱角。在这一刻,柏林冬日的寒风,似乎也不再那么刺骨了。

他依然是一名法国士兵,但在这座被征服的城市里,他找到了比军令更重要的东西。

一个需要他用谎言去守护的,关于面包与雪花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