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尔赛宫地底空腔的震动与那冲的暗金神芒,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其涟漪远不止于巴黎。
在维也纳,美泉宫一间布满精密齿轮与蒸汽管道、宛如未来实验室的密室内,空气骤然变得凝滞。悬挂在墙壁上的一排水晶透镜中,原本稳定流淌的幽蓝色数据流猛地扭曲、爆发出刺目的猩红警报!
一个穿着熨帖丝绒外套、面容隐在单片眼镜与高耸领口阴影中的身影(梅特涅,或他背后的某种存在)猛地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
“凡尔赛方向的灵能读数……异常飙升!指数级增长!超越了所有已知神性反应阈值!”他对着一个连接着无数铜管的黄铜传声筒低吼,声音因震惊而微微失真,“是那个‘归来者’!他找到了……某种‘基石’!立刻启动‘熔炉’计划第三阶段!我们不能让法兰西彻底变成一个神权堡垒!向柏林、圣泵堡、伦敦发出最高级警告——‘吸血鬼’已披上坚甲!”
几乎同时,在伦敦唐宁街地下深处,一间没有任何宗教符号、却比教堂更庄严肃穆的大厅内。围绕着一张巨大圆桌的数十道虚影(全息投影或魔法映像)同时波动了一下。
为首的一位,头戴象征不列颠意志的冠冕虚影,沉声开口,声音经过处理,冰冷如机械:“法兰西的‘异常个体’能量签名发生质变。原定‘遏制’方案失效。批准‘圆桌骑士’遗迹发掘加速议案,授权使用‘伦戈米尼亚德’(圣枪)复制品的封印力量。我们必须掌握能与之抗衡的‘锚’。”
圣泵堡,冬宫一间终年寒冷的秘殿。沙皇亚历山大一世跪在一尊巨大的、由寒冰与黑铁铸成的双头鹰圣像前,聆听着一股直接涌入脑海的、古老而严酷的意志。
“……古老的战神气息……远比奥丁更纯粹,更暴戾……”意志低语,带着一丝忌惮与贪婪,“……找到他力量的来源!窃取它!或者……毁灭它!罗曼诺夫的血脉,需要更强大的守护!”
一道道命令通过秘密信道、神秘仪式或直接的神谕,从欧洲各大权力的核心发出。一张针对刑的、由凡间权谋与超凡力量共同编织的巨网,正在悄然收紧。他们的目的各不相同:遏制、窃取、毁灭……但目标空前一致——绝不能允许一个完全体的上古战神,安稳地坐在欧洲的心脏地带!
而在凡尔赛宫,刑已然无视了外界可能掀起的波澜。他大步走入临时指挥所——原王室的剧院如今已被改造成战略室,巨大的法兰西及其周边地图铺满一面墙壁,上面插着代表各方势力的旗。
先前被指派负责情报整理的几名原王室顾问和军官脸色苍白,汗出如浆,几乎无法在刑那无意识散发出的、令人窒息的威压下站直身体。他们手中的情报纸卷瑟瑟发抖。
“陛……陛下……”为首一人艰难地开口,“南线…南线急报!叛军…不,革命政府的莱茵军团和意大利军团出现异常调动!他们放弃了大部分占领区,正不顾一切地…向巴黎方向急行军!指挥官是…是一个名叫拿破仑·波拿巴的炮兵上尉!此人之前名不见经传,但一夜之间被破格提拔,他用兵…极其刁钻凶狠!”
另一人连忙补充:“还迎来自奥地利、普鲁士的边境报告,对方军队调动频繁,借口是‘预防法兰西恐怖输出’,但更像是…像是在等待什么时机…”
“海港城市报告,英国皇家海军的巡逻频率增加了三倍…并且,我们的商船开始受到不明原因的‘机械故障’困扰,怀疑是某种…超自然力量的干扰…”
情报雪片般飞来,无一不是坏消息。整个欧洲,仿佛因刑取回“干”盾、神威进一步复苏而骤然惊醒,露出了尖锐的獠牙与敌意。
刑面无表情地听着,目光扫过地图。那些代表着敌军动向的箭头,在他看来,与蝼蚁掘土无异。他甚至懒得去问“拿破仑”是谁。凡饶将领,再才,依旧是凡人。
“一群呱噪的蚊蝇。”他冷哼一声,声音中的不耐烦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待朕取回‘戚’,一并扫平便是。”
他的心思,早已飞向了温暖的南方,飞向了尼罗河畔的黄沙与金字塔。那才是关乎他根本力量的大事。
就在这时,一股温和却坚韧的生命气息靠近,如同一股清泉注入灼热的熔岩之地。玛丽王后悄然走进了战略室,她挥了挥手,让那些几乎要虚脱的顾问们如蒙大赦般地退下。
她看着刑,美眸中闪过一丝复杂。她感受到了他身上那翻覆地的变化,那面附着在他左臂上、如同生命一部分的古老盾牌,散发着令她既安心又隐隐敬畏的气息。那是属于真正战神的力量,远比她这半封印的春之女神要纯粹和强大得多。
“你都听到了?”刑开口,语气稍缓。
“嗯。”玛丽王后走到地图前,纤细的手指划过南方的疆域,最终停留在埃及的位置,“你的心,已经飞到那里了,对吗?”
“‘戚’在呼唤。”刑直言不讳,“此间琐事,徒耗光阴。”
“我明白。”玛丽王后抬起头,眼神变得坚定而睿智,“但巴黎不能乱,法兰西不能在你离开时崩溃。否则,即便你取回战斧,归来时面对的也将是一片焦土。你需要一个稳定的后方,需要资源,需要……信仰。”
她顿了顿,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只管去。带上你最精锐的护卫。巴黎,还有法兰西……交给我。”
刑微微一怔,第一次真正认真地审视着这位“名义上”的妻子。他看到了她眼中不属于凡间王后的神采,那是一种属于神只的担当与智慧。
“你?”他的语气里没有质疑,而是探究。
“是,‘我’。”玛丽王后微微一笑,周身开始散发出极其柔和却浩瀚的生命绿芒,整个战略室内,一些枯萎的装饰藤蔓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焕发生机,抽出嫩芽。“别忘了,我也是……‘女神’。或许战斗非我所长,但维系生命、安抚人心、调和土地……这是我的领域。”
“罗伯斯庇尔和他的阴影主人,还有欧洲那些窥伺者,他们想趁你离开时搅乱一牵”她的目光变得锐利,“我会让他们知道,即便战神暂离,他的国度,仍有神明守护。我会为你稳住这片土地,让它的脉搏与你的神心跳动一致。当你归来时,它将是你最坚实的基石,而非拖累。”
刑看着她,沉默了半晌。他感受到了她话语中的力量与决心,也感受到了她那与自己截然不同、却隐隐互补的神性本质。
终于,他缓缓点头。
“好。”
一个字,重如千钧。这是战神对其盟友的认可与托付。
“需要多久能准备好?”玛丽王后问道,已然进入状态。
刑目光再次投向南方,感应了片刻。
“三日。”他吐出两个字,“三日后,朕即南下。”
“足够了。”玛丽王后颔首,眼中绿芒流转,已然开始构思如何利用这三时间,以凡尔赛为中心,布下一个笼罩巴黎的庞大生命神术结界,并开始悄悄“唤醒”法兰西大地深处那沉寂已久的地脉力量。
刑不再多言,转身走向殿外,他需要去挑选同往埃及的勇士,并将“神罚卫队”的指挥权正式移交。
望着刑离去的雄伟背影,玛丽王后轻轻抚过地图上法兰西的轮廓,低声自语,既是对自己,也是对这片土地宣告:
“他以武力征服,我将以生命滋养。这,便是我们的法兰西。”
她的指尖,一点翠绿的神光渗入地图,悄然蔓延开来。
巴黎的硝烟味中,开始混杂一丝不易察觉的、万物复苏的清新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