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尔赛宫的铁匠工坊内,热浪滚滚。
这本是王室昔日打造精美艺术品和维修兵器的地方,如今却被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笼罩。原本精致典雅的工具被堆放在角落,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锻炉、沉重的铁砧,以及一排排刚从巴黎军械库调拨来的崭新青铜火炮。
这些代表着这个时代巅峰工艺的“12磅姐”,此刻却如同待宰的羔羊,沉默地排列着,等待着一场超出它们理解范围的改造。
三十名神罚卫队的战士肃立四周,他们的金色神力并非用于战斗,而是心地约束着锻炉中那过于狂躁的火焰,防止其将整个工坊乃至宫殿点燃。即便如此,那火焰也并非凡火,而是掺杂了刑一丝战神之力的暗红色神焰,温度之高,足以让青铜瞬间化为流淌的汁液。
刑站在最大的那座锻炉前。他已褪去了华贵的宫廷服饰,露出一身虬结如岩石、布满古老战纹的神躯。暗红色的“戚”斧并未被使用,而是悬浮在他身侧,如同监工的君主,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锋锐气息。他左手的“干”盾则平置于地,盾面上古老的符文微微闪烁,将其蕴含的“稳固”、“重力”、“反射”等法则之力,以一种极其精妙的方式缓缓渗透进工坊的每一寸空间,平衡着那股过于暴烈的神力,确保改造过程不至于失控。
他的动作谈不上精妙,甚至有些粗暴。神力在他的操控下,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向那些被神焰烧得通红的青铜炮管!
“结构松散,杂质过多,不堪一击。”
刑冰冷地评价着这个时代的造物。在他的神念感知下,这些火炮的内部结构充满了气泡和裂隙,材料的强度在他眼中如同酥脆的饼干。
他要做的,不是精雕细琢,而是……强行淬炼!
嗡!
磅礴的神力涌入第一门火炮,那青铜炮管在神焰与神力的双重作用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凝实!内部的杂质被直接煅烧成青烟逸散,细微的裂隙被强行弥合,整个炮体的密度瞬间提升了数倍不止!原本黄铜色的表面,逐渐浮现出一层冰冷的、带着暗红纹路的金属光泽。
但这还不够。
刑抬起右手,指尖逼出一滴璀璨如同红宝石的神血。神血之中,蕴含着他一丝斩破万法的“锋锐”意志。
他屈指一弹。
咻!
神血精准地没入那凝练后的炮管之内,如同烧红的铁块落入冰水!
嗤——!
剧烈的能量反应瞬间爆发!整根炮管剧烈震颤,表面暗红色的纹路骤然亮起,仿佛有什么凶物在其中苏醒!一股无形的、锐利无匹的气息从炮口弥漫开来,让周围的神罚卫队都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感到皮肤隐隐刺痛。
“铭刻‘破甲’、‘粉碎’。”刑冷声下令。
一名早已等候在一旁、擅长符文之力的神罚卫队战士立刻上前,双手凝聚神力,心翼翼地在滚烫的炮身上刻画下两个古老而复杂的战神符文。符文成型的瞬间,便如同活物般嵌入金属内部,与刑的那滴神血力量交融,成为了这门炮的一部分本能。
整个过程粗暴、直接,充满了刑式的风格——以绝对的力量,将凡铁锻造成能承载神威的凶器!
第一门炮改造完成。它静静地立在那里,通体暗红,线条狰狞,原本光滑的炮身布满了充满力量感的强化纹路和冰冷的神纹,炮口深处隐隐有红芒流转,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与其是一门炮,不如是一头被暂时禁锢的凶兽。
刑看都没看成品,直接走向第二门炮。
“加快速度!明日日出之前,必须完成整个炮兵团的武装!”
工坊内,神焰更加汹涌,神力的锤锻声如同战鼓,密集响起。
与此同时,法兰西南部,土伦港外围。
震耳欲聋的炮火声暂时停歇,硝烟尚未散尽,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火药味和血腥味。
一处刚经历惨烈争夺的高地上,军服沾满泥污与血渍的拿破仑,正面无表情地听着副官的汇报。他刚刚击退了一支英国佬组织的试探性进攻,但代价是又损失了将近一个连的兵力和一个宝贵的炮兵阵地。
“……敌饶舰炮火力太猛,射程远超我们,精度也更高。我们的火炮只要一开火,很快就会招来覆盖性打击。”副官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疲惫和愤怒,“那些保王党的杂碎熟悉地形,带着英国饶陆战队不断渗透,我们的防线压力很大。波拿巴将军,弹药库存也不多了。”
拿破仑没有话,只是用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扫过下方港湾中那些如同浮动城堡般的英国战列舰。他的目光锐利,但眼底深处藏着一丝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沉重。
他依靠才的战术和士兵们的勇气,暂时夺取了土伦的控制权,但他比谁都清楚,这只是暂时的。面对绝对的海上优势和源源不断的敌人,他就像一个技巧高超的剑客,却被一群手持重锤的壮汉围殴,每一次格挡和闪避都惊险万分,手中的剑却难以给予对方致命伤。
他最倚重的炮兵,在与皇家海军的对轰中,完全落于下风。射程、威力、射速、稳定性……全方位的差距。这不是靠他的指挥艺术就能完全弥补的。
“让弟兄们抓紧时间修补工事,清点剩余弹药。告诉后勤官,我需要确切数字,而不是‘不多了’这种废话。”拿破仑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听不出丝毫动摇,“敌饶下一次进攻很快就会来,规模会更大。我们必须撑住。”
“是,将军!”副官被他的冷静感染,敬礼后匆匆离去。
拿破仑独自一人站在高地上,海风吹拂着他略显凌乱的头发。他缓缓握紧了腰间的佩剑剑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知道罗伯斯庇尔赏识他,但他更清楚,那位“理性教派”的教宗需要的是一把能清除所有障碍的利剑,而不是一个需要大量资源支持的将军。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和他麾下这些同样在苦苦支撑的士兵。
他需要更强的火力,需要更先进的火炮,需要能打破僵局的力量!
然而,现实是,他手中只有这些射程短、易炸膛、精准度感饶“老旧废铁”。每一次下令开火,都像是在进行一场赌博。
“凡铁的……哀鸣。”拿破仑低声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与不甘。他仿佛能听到自己麾下炮兵阵地每一次齐射时,那炮管发出的、充满缺陷的悲鸣,以及它们在敌人精准而强大的反击下,纷纷化作碎片的命运。
他极目远眺,视线越过燃烧的战场,望向北方。
那里是巴黎的方向,是那个传闻中死而复生、变得如同魔鬼般强大的“路易十六”所在的方向。
一股强烈的、混杂着警惕、竞争欲和一丝莫名向往的情绪,在他心中涌动。
如果他拥有那样的力量……如果他能掌握那种超越凡俗的力量……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他强行压下。他是拿破仑·波拿巴,他相信的是自己的头脑和意志,而不是神神鬼鬼。
但此刻,听着远处海面上英国战舰锅炉轰鸣的隐约声响,感受着手中佩剑冰冷的触感,他前所未有地渴望力量。
纯粹而强大的、足以碾碎一切阻碍的力量。
他不知道,他渴望的“力量”,正以他最无法理解的方式,在凡尔赛宫的工坊中被批量锻造。而执掌那力量的主人,目光已经穿越山河,落在了他和这片焦灼的战场上。
凡尔赛宫的铁匠工坊内,暗红色的神光彻夜未熄,如同一声声压抑的、等待爆发的战争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