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峰后山的风,到了深秋就像是用钝刀子往人骨头缝里刮。
张玄远盘坐在石台上的姿势,像极了一块在这里生了根的顽石。
他身上的青色道袍洗得有些发白,袖口磨出了几根线头,那是岁月留下的牙印。
五年了。
那扇断龙石放下的密室大门,整整五年没有一丝动静。
只有门缝边缘长出来的几簇青苔,在无声地记录着时间的流逝。
张玄远伸手掸璃肩膀上的落叶,动作慢吞吞的,透着股不出的疲惫。
他眼角的细纹比五年前深了不少,那不是修为不够驻颜,是心里的那根弦崩得太久,勒出来的痕迹。
他低头看着掌心那块被摩挲得油光发亮的“碧木灵心”。
这是辅助宁神静气的宝物,本来是给青禅准备的,结果这丫头进得太急,没来得及拿。
“往后换我为你遮风挡雨。”
这句话像是个复读机,时不时就在他脑子里转一圈。
张玄远嘴角扯出一丝苦笑,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那块木头。
什么遮风挡雨。
真到了这时候,他还不是只能像个看大门的傻子一样守在这儿,连里面是个什么光景都不知道。
男人这该死的自尊心,有时候真像是一把生锈的锯子,拉得人生疼。
突然,一股极其晦涩的波动从石门深处传了出来。
那不是灵力的暴走,更像是一种……两个灵魂的博弈。
张玄远猛地抬头,瞳孔骤缩。
通过这五年里他早已与护山大阵融为一体的神识,他能模糊地感应到,洞府里那原本属于青禅的熟悉气息,正在被另一股冰冷、古老且庞大的意志慢慢侵蚀。
那股意志高高在上,带着俯瞰众生的漠然,陌生得让他心惊肉跳。
夺舍?还是前世苏醒?
张玄远几乎是下意识地要去拍击警世钟,手举到半空又硬生生停住。
现在谁也帮不了她。
哪怕是把捅个窟窿,这也只能是她一个饶仗。
就在那股陌生的气息即将彻底压过青禅时,一道决绝的意念陡然爆发。
那感觉张玄远太熟悉了。
就像是当年那个倔强的丫头,拿着把破木剑非要挑战他这个“废柴”师兄时的眼神。
不服输,不认命,哪怕头破血流也要走自己的路。
“滚!”
张玄远仿佛听到了青禅在灵魂深处的一声怒喝。
下一瞬,那股古老宏大的气息像是撞上了礁石的浪头,被硬生生地拍碎、推开。
洞府内的气机重新变得纯粹、锋利,那是独属于今生“青禅”的味道。
张玄远那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他感觉背后的冷汗把道袍都浸透了,被冷风一吹,凉飕飕的。
但这股巨大的心神激荡并没有平息,反而像是推倒了多米诺骨牌。
张玄远体内那卡了许久的瓶颈,竟然在这股共鸣之下松动了。
没有惊动地的异象,只有脑海中传来的一声脆响,像是蛋壳破碎。
一股紫莹莹的神光在他识海深处悄然凝聚,原本有些驳杂的筑基灵力瞬间被提纯、压缩。
筑基九层。
甚至,他已经隐约摸到了那层名为“紫府”的门槛。
张玄远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口气在寒风中化作一道笔直的白箭,久久不散。
没有什么欣喜若狂。
在这个只要行差踏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的修真界,修为的提升带来的不是快感,仅仅是多了一分活下去的底气。
“至少……”
张玄远重新闭上眼,感受着体内奔涌的新生力量,声音低得只有风能听见,“要是真有那,我还能站着陪你一块儿死。”
洞府内的气息虽然夺回了主导权,但并没有平稳下来,反而开始以一种诡异的频率震荡。
那是冲击泥丸宫的前兆。
真正要命的关口,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