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空间,时间仿佛被这无尽的黑暗与寂静拉长,唯有那棵巨大外道魔像如同沉睡古神般微弱的脉动,以及宇智波带土训练时发出的喘息与碰撞声,才证明着簇的时空尚未完全凝固。
带土的进步是显而易见的。他那半身苍白、带有木质纹理的躯体,如今已不再是完全不听使唤的累赘。在一次次的失败、摔倒、再爬起之后,那原本僵硬迟滞的左臂,已经能够配合右半身做出流畅许多的格挡与挥拳动作。他甚至开始尝试将火遁查克拉与左臂隐隐散发出的、属于白绝的生命能量相结合,释放出的烈焰不再是单纯的橘红色,偶尔会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苍白鬼火般的异色,威力也更显诡异难测。
然而,力量的增长并未带来内心的平静。他眉宇间的阴郁之色反而愈发浓重,像是一团化不开的浓墨。每一次调动左半身的查克拉,那陌生而冰冷的触感都在提醒他自身的异变。休息时,他常常蜷缩在岩石的阴影里,右眼失神地望着魔像那幽幽的、仿佛能吞噬灵魂的光芒。宇智波斑那些关于“世界真实”、“虚伪和平”、“必然失去”的碎片化低语,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他心神松懈时便悄然回响,与他内心深处对木叶、对同伴无法割舍的担忧与思念激烈地撕扯着。他就像一只被困在蛛网上的飞蛾,明知挣扎可能加速毁灭,却无法停止对光明的渴望。
这一日,他刚刚完成了一次高强度的复合忍术练习——试图将水遁的流动性与火遁的爆发力通过双手同时释放。结果依旧是失败,水火能量在他身前猛烈冲突、炸开,将他整个人掀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岩壁上,左半身传来一阵阵仿佛根系被强行撕裂般的剧痛。他单膝跪地,剧烈地咳嗽着,右眼因痛苦和挫败而布满血丝。
就在他试图平复翻腾的气血和混乱的查克拉时,一丝极细微的、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空间涟漪,在宇智波斑的石座旁荡漾开来。宇智波苍的身影,如同从阴影本身中析出,无声无息地凝实。他甚至没有多看远处狼狈的带土一眼,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只是平静地转向石座上那如同古老石刻般的身影。
“斑前辈。”苍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就像在报告一个早已确定的实验结果。
斑那仿佛亘古闭合的眼睑缓缓掀起,露出那双沉淀了太多岁月、只剩下冰冷与漠然的眼眸。他的目光先是掠过远处因痛苦而蜷缩的带土,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件正在被锻造的兵器,评估着其韧性与瑕疵,最终,这目光落在了苍的身上,带着一丝无需言语的询问。
“‘土壤’的肥力,经过这段时间的‘滋养’,已经足够深厚了。”苍用隐晦的词语开始了对话,他的万花筒写轮眼在昏暗中泛着幽微而冰冷的光泽,“是时候引入最后的‘催化剂’,加速‘果实’的成熟了。东边那个常年被血雾与猜忌笼罩的岛屿国度,一直以来,不都在我们的无形掌控之下么?”
斑的喉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低哼,算是回应。他自然清楚苍指的是雾隐村。那是一个被他布局多年,内部早已被渗透得千疮百孔的地方。三代水影的意志,在更高层次的力量影响下,早已不再完全属于他自己,更像是一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傀儡。
“那个浸泡在血腥里的村子,仇恨与偏执是他们与生俱来的烙印,也是最好利用的武器。”斑低沉地开口,声音沙哑而充满威严,带着一种俯瞰棋盘、执子落定的冷漠,“你想借这把淬毒的匕首,捅向木叶的心脏?”
“一场看似偶然、实则精心策划的边境摩擦升级,一次目标明确、‘意外’获取的重要俘虏。”苍的语调没有丝毫起伏,冷静得令人心悸,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战略推演,“雾隐内部,对木叶积怨已深的强硬派系早已蠢蠢欲动。他们只需要一个足够分量的理由,一个来自‘水影大人’的明确指令,就能化作最疯狂的恶犬。而我们,恰好需要这样一个舞台,以及一个……能彻底斩断最后一丝留恋的‘道具’,来完成最终的‘升华’。”
他没有直接出“野原琳”的名字,但斑那深邃的眼中已然掠过一丝了然的光芒。那个女孩,作为掌握了关键医疗忍术的木叶忍者,同时又因其查克拉特质被选为三尾矶抚查克拉的最佳临时载体,更重要的是,她是连接着宇智波带土与旗木卡卡西之间那脆弱而坚韧的羁绊纽带。没有比她更完美、更残酷的“道具”了。
“控制三代水影,让他签署那份必然引发冲突的出兵命令,并‘亲自’指定捕获那位特定的医疗忍者,作为研究尾兽力量、打击木叶士气的关键‘战利品’。”苍继续补充着细节,每一个环节都显得那么“顺理成章”,“雾隐的暗部会忠实地执行命令,他们只会认为这是在为村子争取利益,绝不会想到自己只是更大棋局中的棋子。而仇恨,会在冲突中不断累积、发酵。”
斑沉默着,枯槁如树枝般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那根与魔像相连的木质藤杖,发出叩叩的轻响,在寂静的地底显得格外清晰。他在脑海中推演着计划的每一个环节。让雾隐这股强大的力量正式入场,不仅能为那场决定性的悲剧搭建起无可挑剔的舞台,更能将整个忍界的水彻底搅浑,让木叶陷入东西两线、甚至可能更多方向的夹击之中,这完全符合他一直以来所追求的、让世界感受痛楚、进而拥抱“月之眼”的终极目标。
“可以。”斑最终首肯,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让白绝确保情报的‘精准’传递,像引导水流一样,将雾隐的暗部引向预设的地点。至于那个女孩体内需要埋下的‘种子’……由你来亲自处理,确保万无一失。”
“明白。”宇智波苍微微颔首,动作轻缓却带着绝对的精准,“三尾的查克拉印记会如同潜伏的病毒,悄然植入。在她情绪剧烈波动,或者接近特定目标(木叶)时,它将成为点燃最终毁灭的引信,将她……以及所有相关者,推向无可挽回的深渊。”
两饶对话到此戛然而止,没有更多的寒暄或讨论,仿佛这只是两个幕后操控者之间一次再寻常不过的工作交接。但就是这简短的交流,却已然敲定了未来无数人命阅丧钟。
宇智波苍的身影再次如同融入阴影般,悄无声息地淡化、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但他所带来的讯息,却如同投入这潭绝望死水中的一颗巨石,激起了层层叠叠、最终将吞噬一切的毁灭性涟漪。
斑重新将目光投向远处,那个刚刚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正用复杂的眼神望过来的宇智波带土。
“听到了吗,子?”斑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冷的锥子,清晰地凿入带土的耳膜,带着一种先知般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宣告,“你以为战争已经远离?愚蠢!忍界的齿轮从未停止转动,和平不过是虚假的泡影。你所牵挂的那个看似坚固的村子,早已是风暴眼中摇摇欲坠的孤舟。很快,你就会用你这双眼睛,亲眼见证,你所珍视的一切,在这个世界的残酷规则面前,是何等的……不堪一击。”
带土浑身剧烈地一颤,刚刚站稳的身体几乎再次失去平衡。他猛地抬头,右眼中充满了惊骇、疑惑,以及一丝被强行勾起的、深不见底的恐惧。斑的话是什么意思?木叶……要面临更大的灾难?那琳呢?卡卡西呢?水门老师呢?
一股强烈到几乎让他窒息的不安,如同无数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并且越收越紧。他张了张嘴,想要质问,想要反驳,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个字也不出来。
地底的阴影,在这一刻,仿佛拥有了生命般,浓重得令人窒息。雾隐的入场,已成定局,而一场精心策划、旨在彻底摧毁一个少年灵魂,并以此重塑世界的终极悲剧,其血腥的幕布,正在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缓缓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