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厅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报——!”传令兵冲进来,单膝跪地,“大定府急报!”
呼延庆霍然起身:“讲!”
“六月二十,完颜阿骨打亲率八万大军,抵达大定府以北三十里,在黑水河北岸扎营。”
厅内所有人脸色大变。
“宗泽老将军那边情况如何?”何灌急问。
“宗老将军固守城池,但金军势大,正与金军对持”传令兵顿了顿,“宗老将军正在加固城墙。”
“官家呢?幽州可有旨意?”呼延庆追问。
“官家已命张叔夜将军率燕云行营五万精锐北上增援。但金军封锁晾路,援军行进缓慢。”传令兵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这是参谋司给东路军的最新命令。”
呼延庆接过信筒,抽出密信。快速扫过,脸色越来越沉。
“将军,信上怎么?”韩震忍不住问。
呼延庆将信递给众人传阅,自己则走到窗边,望着北方空。
信上只有三句话:
“中路告急,西路虽胜但王渊受伤。东路军务必于七日内,攻至辽阳府城下,迫使完颜宗望部回援,以解大定府之围。此乃死令。”
“七日……”何灌喃喃道,“从复州到辽阳府,三百里,还要突破金军层层阻击……”
“而且要用新战术。”吴玠补充道,“用老办法,别七日,七十日也到不了。”
关胜苦笑:“刚才还修堡、分兵、慢慢推进,现在倒好,直接让咱们玩命冲锋。”
“那就冲锋。”呼延庆转过身,眼中已无犹豫,“但不是蛮冲。”
他走回长案前:“吴玠的车阵堡寨思路,改一改——不用守,用冲。”
“冲?”
“对。”呼延庆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条线,“咱们连夜赶制一批特制大车,车上装木板护盾,内置火炮或燧发枪手。行军时,大车在外围成移动车阵,步兵在内。遇到金军狼群,车阵停下,火器还击。金军退,车阵继续前进。”
他顿了顿:“就像一只刺猬,慢慢往前滚。虽然慢,但安全。而且——”
呼延庆眼中闪过寒光:“咱们可以故意露出破绽。”
“元帅的意思是……”
“狼群不是喜欢找弱点下口吗?”呼延庆冷笑,“那咱们就给他们一个弱点。比如,故意让某一段车阵薄弱,等金军扑上来时……”
韩震接话:“用埋伏好的火炮覆盖射击?”
“不。”呼延庆摇头,“用新东西——格物院不是送来了新研制的三百罐霹雳油吗?用那个。”
厅内众人面面相觑。
“可是元帅,霹雳油要用火点,下雨……”
“不下雨的时候用。”呼延庆道,“而且谁一定要点火?新研制的霹雳油粘度更高更耐烧泼在地上,马踩上去会滑倒。泼在寨墙上,人爬不上去。甚至——”他看向韩震,“能不能做成罐子,扔出去砸碎,让油溅得到处都是?不需要点火,光是那股刺鼻气味和滑腻,就够金军头疼了。”
韩震眼睛亮了:“末将这就去和格物院的人商量!”
“还樱”呼延庆继续部署,“关胜,你不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我给你二千轻骑,不要你杀敌,就一个任务——骚扰。金军狼群来,你就带骑兵去骚扰他们的后队,烧粮草、袭营地、杀落单的。他们追,你就跑;他们停,你就回头再咬一口。”
关胜咧嘴笑了:“这个老子擅长!”
“吴玠。”呼延庆看向年轻将领,“你心思细,车阵的具体布置交给你。大车怎么改,火炮怎么放,步兵怎么配合,我给你两时间,拿个章程出来。”
“得令!”
“何灌。”呼延庆最后看向老将,“前军还是你带。但这次,我要你换种打法——不要追求全歼,只要击退。金军来,打退就行;他们退,咱们就前进。步步为营,稳扎稳打。”
何灌深吸一口气:“末将领命。”
“都去准备吧。”呼延庆摆摆手,“三日之内,必须拔营北上。七日……必须兵临辽阳府城下。”
众将起身行礼,鱼贯而出。
厅内只剩呼延庆与韩震两人。他重新走到窗边,望着北方。
韩震声音发苦道,“元帅,这一仗,咱们真能赢吗?”
呼延庆没有立刻回答。他望着窗外,良久,才缓缓道:
“韩震,你见过海上的暴风雨吗?”
“见过。”
“最危险的时候,不是风浪最大的时候。”呼延庆,“是风浪将停未停,所有人都精疲力尽,以为快熬过去的时候。那时只要松一口气,船就翻了。”
他转身,目光如刀:“现在就是这个时候。金国在拼命,因为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咱们也在拼命,因为输了,之前所有的牺牲、所有的改革、所有的希望……就全完了。”
他拍了拍韩震的肩膀:“所以,不能想能不能赢。得想怎么赢。”
窗外,夕阳西下。
复州城的轮廓在暮色中渐渐模糊。
而三百里外的辽阳府,金军的战旗正在城头飘扬。
七日的倒计时,已经开始。